第7章 蝴蝶

簡遲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靈魂被一種未知的力量虛虛托起,脫離了軀體。他恍惚間看見沉睡的自己,寂靜的寢室,許多錯節盤根的畫面一幀幀模糊回閃,過了許久才從這種荒蕪感中抽離。

“簡遲,簡遲?”

簡遲堪堪回過神,張揚瞄了眼台上的楊崢,靠過去小聲問:“你昨晚沒睡好嗎?”

“有點失眠。”

“一定是你學得太刻苦,”張揚很有經驗地提醒,“社團活動是最好的補覺時間,現在閉眼有被崢哥抓包的風險。”

簡遲笑笑,正準備回答,台上的楊崢就敲起桌子,胡子隨大嗓門一顫一顫,“張揚,你來說說這個實驗分別運用了那些原理?”

張揚跨起一張臉,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所以然。簡遲壓低聲音報出答案,沒等張揚照搬著回答,楊崢就擺了擺手,“坐下吧,下次別在課堂上打擾其他同學,也別麻煩別人替你作答。”

“知道了楊老師。”好在張揚有張厚臉皮,笑嘻嘻地坐下後又回頭沖簡遲一陣擠眉弄眼,用嘴型說道‘謝了哥們’。

簡遲回以‘不謝’,腦海中一閃而過些什麽,在講課聲中悄然回過頭,果不其然,屬於聞川的位置空空如也。

也許昨晚那個奇怪的夢是因為意外遇到了出校的聞川——雖然這算不上一個天衣無縫的解釋,但還是讓簡遲勉強穩住心神,沒有繼續遊離。

課後,簡遲與張揚一同走向下節課的教室,他猶豫了片刻,終於將昨晚思索很久的問題問了出來:“學校允許學生獨自離校嗎?”

張揚一下子瞪大眼睛,連路也差點忘記走,“離校?這可是一件麻煩事,要先得到學生會的批準,再去教務處拿表格申請,學校還要聯系你校外的家人……總之特別麻煩。”

簡遲了然地點頭,同時心底的困惑也在一點點膨脹,他不確定張揚是否知道聞川的事情,如果只有他一個人看見,說出來也就等同於揭發。

雖然他相信張揚不會到處亂說,但聞川既然選擇在深夜悄無聲息地離開,想必是不希望讓太多人知道。

“你問這個做什麽?”張揚還在糾結這個問題,“出什麽事了嗎?”

“沒有,隨便問問,”簡遲停下腳步,對他微微一笑,“我到教室了,等會食堂見。”

“那行,待會見。”

簡遲喜歡和張揚做朋友的最大一點,就是他雖然八卦,但懂有分寸。

聖斯頓的周一與周五下午三點是學生們的運動時間,按照規定,每人必須選擇兩項運動。

簡遲填報了遊泳與擊劍,蕓城靠海,他很小就跟簡成超下海遊泳,懂得水性。至於擊劍,則是他在一眾難以抉擇的運動裏覺得看上去相對輕松的一個。

如果說學習算是他的一個長處,那麽運動一定會是他的弱點。從上學開始,體育就在簡遲的所有學科中拖後腿,雖然身高不矮,也擁有少年人正常的體格,但或許是天生沒有運動細胞,也可能和他討厭出汗有一定的關系,運動在他的黑名單上一直穩居第一。

學校設有室內與露天兩個遊泳池,平常的練習選擇在了室內。簡遲過去的時候,泳池邊已經圍聚了不少穿著泳褲的男生,更衣室裏稀稀疏疏幾個人在邊換衣服邊交談。

簡遲打開自己的儲物櫃,剛剛脫下上衣,就聽見周圍的交流聲越來越小,幾秒的功夫就聽不到一點聲息。

他放慢了動作,看向門口,確切的說是看向走進來的聞川,依然冷著那張過分漂亮的臉,略過簡遲和安靜的眾人走到自己的儲物櫃前,褪下制服上衣。

讓簡遲感到意外的是,聞川擁有與長相完全相反的身材,流暢的肌肉線條順著胸膛,小腹再沒入隱秘的人魚線。不過真正吸引住簡遲目光的是他身上密集的傷疤與淤青,幾乎覆蓋在每一寸肌肉。

甚至有幾處明顯透著紅,就像是昨晚才添上去的一樣。

昨晚……

聞川仿佛感應到什麽,鎖定目標般對上簡遲的雙眼,完全不給他移開的時間。

這是簡遲第二次觀察聞川的眼睛,可以確定的是,的確很像某種冷血動物的瞳孔,淬著寒意與致命的毒。

簡遲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打破這種氛圍,但想到昨晚被無視的話,猶豫幾秒還是默默收回目光。

他想起張揚的那句‘怪人’,想必怪人不喜歡被人打擾,他還是不要上趕著讓自己被討厭。

“好了,熱身結束,”老師吹響一聲哨子,目光掃過眾人,“先來一組400米,第一排的人先來,結束了就在泳池裏自由活動,記住不要遊進賽道。”

簡遲排在最後一組,等待的過程有些無聊。張揚選擇了網球,沒有他在身邊聊天,簡遲只能重復熱身,順帶用余光觀察泳池周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