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二更)

薛衣人聞言, 冷冽的目光朝著薛紅紅看了過來。

她這才陡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但反正江南地界誰不知道施家莊已經是出了名的怕老婆,甚至因為花金弓和薛紅紅兩個, 得了個獅吼莊的名頭。

更因為左二爺當年趁著酒興上頭, 跑去施家莊外面掛了塊“內有惡太,請諸親朋好友一律止步”的牌子, 早就成了別人茶余飯後的談資了。

薛紅紅也不覺得這事情丟臉,要說更丟臉的還是施傳宗近來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突然變得有些舉止反常。

要不是薛紅紅盯得緊, 都不知道他偷偷藏下了一大筆的銀錢。

這倒也確實並非不可能, 施家莊的莊主雖然只是個舉人, 可他做生意的本事是不差的,否則又如何經營下來一片絲毫不遜色於擲杯山莊規模的莊園,又如何負擔得起花金弓的開銷。

但偏偏施傳宗將這筆錢用在了奇怪的地方。

薛紅紅如何逼問他都不肯說出來, 只說自己要做一件大事,證明自己並非是個無用之人。

於是她這才一氣之下跑了回來。

她知道花金弓潑辣卻絕不敢得罪薛衣人這個親家, 而施傳宗在怕老婆之外其實更怕自己那老娘, 薛紅紅一走, 自然有花金弓替她逼問出來。

“少在客人面前丟人現眼,你先下去!”薛衣人再一開口, 薛紅紅覺得父親的眼神已經變得更加危險,連忙從主廳裏退了出去。

等她一走,薛衣人的目光便自然落到了時年等人的身上。

“幾位遠道而來, 薛某本應該以禮相待, 但看來幾位挾制笑人, 來著不善, 莫非真當我薛衣人多年不出江湖, 已經是個人人都可以欺壓到頭上的軟柿子不成!”

他是一代劍客,然而今日本為迎客和迎接女兒,並沒有將佩劍隨身攜帶。

但劍道到了他這個地步,有劍還是無劍早已經不是那麽重要。

正在他那聲厲聲質問的尾音落下之時,這大廳之中忽然湧起了一股寒氣。

寒氣化劍,無形的鋒刀直指幾人而來。

這個看起來神姿傲然的劍客絕無前後禮讓一番再動手的意思,屋外的翠竹在秋色暮光中輕微搖曳還透著一股子平和的意味,屋裏卻已經變成了一片殺機暗藏的地界。

劍風滌蕩流轉,捉摸不定,像是下一秒就要寒光一現,切斷對手的脖子,又好像只是吞霄的劍芒要將人從此地逼出去。

時年像是絲毫也沒察覺到薛衣人身上的殺氣一般。

她漫不經心地將手邊的茶杯拋了出去。

茶杯脫手之時頃刻間碎裂了開來,卻不是被薛衣人的劍氣給擊碎的,而是被她在丟出去之前以誰都沒看清的方式捏成了殘片。殘片裹挾著她這熾焰驚濤的嫁衣神功氣勁與刀氣急掠而出,與空中驟然凝結的劍光相碰。

刀光吞噬著劍光,劍光又攔截下了這一片片空中劃出白芒的殘片。

在刀氣與劍氣的擠壓之下,這些殘片有一瞬間靜滯在空中一般,然而下一刻,它們驟然化作了齏粉,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令人感到十足壓迫感的氣勁也在此時突然消弭於無形。

整個房間裏發生的變化,就好像只是有人不小心打碎了一個杯子,只是這個杯子稍微破裂得徹底了一些而已。

不過薛衣人看向時年的目光已經完全改變了。

這並非是個碰運氣將他那個傻弟弟給擒獲,便上薛家莊來耀武揚威的愣頭青,而是個足以叫板天下頂尖高手的可怕後生。

或許已經足可以稱之為武林天驕了。

他不是不能承受自己失敗之人,在這張清瘦的臉上轉瞬的表情變化很快沉靜下來,最後變成了一種與平等的對手對話的狀態。

“不知閣下此來所為何事?”

時年從容地起身開口道,“我想與薛莊主做一場賭鬥。”

江湖上如此水平的高手之間的賭鬥,稍有不慎便是一方殞命的結局,薛衣人臉上的神情卻始終淡定得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賭注為何?”他問道。

“不如等我與莊主打過之後再說。”時年回答道。

“這又是為何?”

時年解釋道:“因為倘若莊主現在就知道了賭注,賭注太小,莊主未必能夠全力以赴,賭注太大,無論對你還是對我都是一種強加在這場比鬥之外就的心理負擔,還不如在這比鬥開始之前,莊主且按你心中所想來定這個未知的賭注,到時候盡管心無旁騖出手即可。”

薛衣人雖然覺得這個理由有些問題,但他若對自己的劍沒有信心,也無法成為天下第一劍客。

他擡手做出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時年跟他前去。

“你的這些朋友可要一同去?”薛衣人突然止住了腳步開口問道。

“若是薛莊主不介意自己的失敗被這麽多人看到的話,自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