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一更)

時年這說動手就動手的果斷, 饒是商秀珣覺得斬俗緣這說法實在不像話,也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不過能作為斬俗緣之舉的執行者——

這看起來不像是有什麽本事的光頭, 現在在商秀珣的認知中也多少得改一改形象。

而她緊跟著便聽到時年對著那家夥稱呼了一句“邪王”。

邪王石之軒!

有魯妙子這個在江湖上老一輩, 甚至地位獨特的家夥長居飛馬牧場,商秀珣縱然並非魔門中人也知道這個名字,可對方現在的樣子實在是跟這個有著赫赫威名的名字對不上號。

頭發在不在的倒不是重點。

畢竟聽魯妙子說起過, 對方的不死印法乃是先後拜師於三論宗嘉祥大師和禪宗四祖道信大師門下, 鉆研佛理所得。

若說當年拜師之時將頭發給剃了後來也沒生出來倒是也不奇怪……吧?

商秀珣想的是,他現在可全然沒有一個邪王的樣子。

時年那看似輕巧地按在他的肩膀上的姿勢,全然沒有給對方反抗的余地, 尤其是這跪下來的勢頭太快,那聲骨裂之聲在對方雙膝上造成的傷勢絕不輕, 起碼不是一兩個月間能好得了的那種傷勢。

身上的傷勢和體內的內傷呼應,讓在場的人都能聽得清,這個本在武道造詣上堪稱宗師,更是魔門正道兩方功法集大成者之人, 此刻呼吸聲顯得有些沉重。

在他表面上還在維持著體面, 極力做出的面不改色之下, 是宛如拉風箱一般殘破的起伏。

“邪王, 你這斬俗緣到底是怎麽想出來的?”時年語氣輕柔, 卻含著一縷不難辨別的殺氣。

雖然她現在算是得到了個好消息, 按魔門這做派,一統之後白道是該人人自危一下了,畢竟有石之軒這麽個典範在, 能將他都給壓過去的到底會是何種作風的人, 好像也並不需要多加揣測。

魔門聖君繼位, 為防止魔門作風推行江湖, 天下三大宗師之中的散人寧道奇,不管是在閉關也好,在海外也好,都得回來見一見她。

但時年可不希望,在她統領之下的魔門還是這樣的作風。

“魔門向來視道德禮法為兒戲,絕情絕性,拜入我魔門自然要與親人斷絕聯系,從此魔門即為正統,投身於我魔門與所謂正道的道統之爭中。為免他再行心有糾葛,我先替他斬了這俗緣又有何妨?”

石之軒說話之時,不知道是不是牽動到了骨裂的傷口和本身的內傷,說話有些斷續。

可誰都聽得出來,他此話之中仿佛這也並非是什麽要事的理直氣壯。

若不是曹應龍身上被點著穴道,時年毫不懷疑這眼睛裏血絲蔓延的家夥,會不會撲上來對著石之軒來個生啖其肉之舉。

“邪王,倘若按你這麽說——”

時年的手從按在他的肩頭轉為按在了他的頭頂。

“我瞧著青璇很好,倘若為我弟子更好。青璇母親已逝,只有一個父親。那我今日便殺了你,替她斬俗緣,從此為我魔門聖君座下弟子,你看如何?”

反正他自己都覺得這事情合乎情理了,那按照這個說法,時年若是真要收石青璇為徒,石之軒也可以去死一死了。

“你……”石之軒沒想到會從時年的口中說出這樣的話。

他一時語塞,想著若是按照他已是魔門中人來辯駁,她也大可以說,他當年為何不將曹應龍的父母兄長也引入魔門,這豈非是個同時合乎人情,也合乎魔門道義的方法。

他臉色調色盤一般變幻的顏色,和他本身傷勢帶來的蒼白,讓在他對面的曹應龍看得一清二楚。

曹應龍當然知道自己走上了邪路。

盡管他可以說,自己實在無力反抗石之軒給他帶來的滅頂之災,魔門教義的熏陶和難報父母兄弟之仇的壓抑之中,讓他選擇了以暴力宣泄,這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在與四大寇中另外三人的合作裏找到了平生快意,從此泥足深陷。

但錯了就是錯了,如今石之軒也落到這步田地,就算不死,也永難回到當年朝堂與江湖中皆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狀態,曹應龍能在有生之年得見這一幕,倒是不虧!

他也有今天!

若不是不合時宜,曹應龍甚至想要笑出聲來。

“商場主,你我交手數月,這次是曹某技不如人,已知沒有活命的機會,若要用來立威,便選個更醒目的地方將曹某給掛上便是。我麾下名號萬人,實則大半都是附庸而來說不上效忠之人,貪圖跟著燒殺搶掠的樂趣而已。我這個領頭的一死,底下的人自然也就散了,以飛馬牧場的實力要將這些散寇給清剿幹凈,並非是什麽難事。”

商秀珣倒是沒想到,曹應龍在死前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又緊跟著聽到他說道,“只是我有一件事想請求商場主替我去做,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殺了太多無辜的人,現在也要擔心這因果會不會報復到我的後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