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3/7頁)

鄭玉衡腦海中短暫清醒了一刻,忽然湧起一股莫大的恐慌:不可以……不能去。

他想要出聲,但很快又被無盡的寒意淹沒。

……

鄭玉衡暈過去了,再次醒來時,他被關在祠堂裏。

他動了動手指,坐在祠堂的柱子邊,透過窗格上映著的光判斷了一下時間,天已經褪去夜色,但似乎早過午時,有些陰暗。

似乎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

他身上的傷很簡單粗糙地處理了一番,已經止血,但稍稍一動,就湧起撕裂身軀般的痛。

鄭玉衡皺著眉,張了張口,喉嚨幹啞得像著了火。

他的意識才清醒一小會兒,就聽到祠堂外傳來輕輕地敲擊聲,一個聲音傳了進來:“大公子。”

鄭玉衡聽出這是跟隨他長大的小廝,聲音沙啞道:“莫書。”

莫書哽咽應了聲“噯”,又道:“大公子別怕,老爺進宮覲見去了,夫人只把祠堂門給鎖了,沒派人守著,小的給您帶東西了。”

他說罷,就聽見動靜換了地方,別著窗戶的機關被撬開。莫書拎著食盒,身手利索地翻進來,靠近過來扶住鄭玉衡。

他是先夫人帶過來的小廝,原本是屬於鄭玉衡母族府中的,所以忠心耿耿,從來只為他打算。

鄭玉衡看著眼前的食物,有些難以下咽,只捧著他帶來的水喝了幾口。

莫書看他這樣,抹淚道:“要是咱們夫人還在,您怎麽能受這麽大罪。那胖老爺也是,什麽話都跟老爺說,大公子要是真是沖著榮華富貴去的,哪能沒有個宅邸產業、金銀賞賜?沒有個入仕的清貴文職?”

鄭玉衡想了想,發覺這些東西董靈鷲似乎都想給過,但他沒有要。

莫書擦幹眼淚,道:“您快吃點東西吧,不知道要關到什麽時候呢,人哪能不吃東西啊。”

鄭玉衡為了讓他放心,硬是吃了兩口,嗓子卻還發啞,忍不住問他:“我爹進宮了嗎?”

莫書道:“是啊,您就別擔心了,趁這時候……”

鄭玉衡卻沒將他的話聽進去,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場面,他心裏十分不安——要是太後真是以勢壓人的專橫掌權者,就是他祖宗從墳裏蹦出來詐屍、親自去叩頭覲見都不管用,可偏偏董靈鷲不是,萬一太後真的痛惜起他的名聲、前程……

他本來就食不下咽,這時候更是如鯁在喉,默了半晌,忽然道:“我要進宮。”

莫書睜大眼道:“現在?大公子,你的身體……不不,這還在其次,你的入宮腰牌都被老爺收走了啊。”

鄭玉衡又安靜下來,過了片刻,道:“這不是問題,我沒有去請平安脈,慈寧宮一定會派人尋我的,只要他們知道我歸家,就會在宮門守著。”

莫書覺得有點兒難以置信,這話聽起來概率不大,希望渺茫,又勸道:“可是外邊兒天都陰了,恐怕要下雨,咱們又是偷偷出去,動不得府中的馬車。”

“無礙。”鄭玉衡閉上眼,吸了口氣,從地上起來,鞭傷之後殘余的痛都被他忍了下來,除了手有點抖,表面上居然平淡如水,“你幫我去市集租一匹馬。”

莫書拗不過他,只得點頭。於是找來了低調的幹凈衣服,讓鄭玉衡在此處稍等,等他準備好了馬,就悄悄帶著大公子從窗戶上翻出來,離開鄭府。

外頭陰雲密布,沉悶的雲層將日光吞噬。

跟鄭玉衡想得差不多,此時此刻,鄭節正跪在慈寧宮光滑的地面上,隔著一道珠簾,遙遙地向董靈鷲叩首。

瑞雪姑姑正關上窗,她望了一眼外頭悶悶的天,又想到小鄭太醫今日未至,頓時感覺到這位殿中侍禦史的到來,帶著一點兒風雨欲來的味道。

董靈鷲昨夜沒睡好,撐著下頷審閱魏缺送來的刑部筆錄,緩緩開口:“鄭侍禦史糾察百官朝儀,謹慎仔細,從不出錯,也很少有入內覲見的時候,難道都忠心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糾察到哀家頭上來了嗎?”

慈寧宮眾人一聽這語氣,就知道娘娘的心情恐怕不大好。

鄭節叩首道:“臣向太後請罪。”

董靈鷲瞥了他一眼,有些預感到他的來意了。

“臣的長子——自小生母離世,下官管教不嚴,他年紀尚小、為人不端,實在入不了太後的尊眼。”侍禦史一頭磕在地上,聲音還挺響亮。“請太後為自身貞節名譽計,為先帝與新皇計,革去臣長子的職務。他醫術不精,著實受不起娘娘的擡愛。”

“好大的膽子。”董靈鷲聲音平平,“侍禦史不妨直言,哀家的名譽,到底如何了?”

就是把鄭節打死,他也說不出“穢亂宮闈”這種字眼,這就不是請罪止損了,而是把腦袋遞上去送給太後娘娘砍,只得冷汗津津道:“娘娘參政十余年,深知君臣之禮,男女之防,也深知流言如虎、人言可畏,只是犬子無能無知,不識禮數,恐怕辱沒了娘娘的聲名,這便是他洗不脫的罪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