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4頁)

“我就說他沒什麽出息……什麽?”溫皓蘭話語一滯,愣道,“你贏了?”

都怪鄭玉衡生得太有欺騙性。溫皓蘭雖已做到戶部侍郎,在戶部僅僅屈居於尚書大人徐老之下,但他的年紀跟魏叔滿相差仿佛,剛過了而立不久,都堪稱青年才俊、後生可畏。

在這種從政的經歷下,溫皓蘭對自己的眼光過於信賴。他第一眼見到鄭玉衡時,就覺得他整個人溫文爾雅、人如修竹,從上到下都溢著一股清正純粹的儒生文士之意,再加上此人眼眸清澈,外貌出眾,便更讓溫皓蘭誤認為他是只知道讀書辦事的乖順之人了。

就這樣的人,還能賭贏他老弟?

溫皓蘭轉過頭,見溫皓成滿臉窘迫,欲怒難發,憋得要出世升天的模樣,就知道鄭玉衡說得是真的了。

他一時大怒:“連賭都賭不贏,二十來年都活到狗身上了,我還要你做什麽!”

溫衙內見此情狀,知道他哥今日是不會為他做主了,他身子又虛弱,跑也跑不掉,被他親哥摁著扇了倆大嘴巴子,委屈地嘩嘩流淚。

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今日可是十足地傷心。

溫侍郎教訓了弟弟,讓溫府的人將他重新送回馬車上,而後抖了抖袖子,稍整衣冠,跟鄭玉衡道:“讓你見笑了。”

鄭玉衡謙和道:“不敢。溫大人公私分明,下官欽佩。”

“鈞之,”溫皓蘭直接這樣稱呼他,“我雖然提拔你,但朝內皆知我是為了什麽,眾人眼中,你依然與內廠脫不開幹系,外頭若有風言風語,你千萬不要在意,我們都是為了國朝辦事的。”

鄭玉衡應道:“多謝侍郎提點,我明白的。”

溫皓蘭看了他片刻,吐出一口氣,慢慢道:“也不知那邊能審訊出一個什麽結果來,我心中其實隱隱有一個猜想,但不敢訴之於口。這戶部中,我向來與人為善,真容不下我的人,只有兩類人。”

“覺得大人擋了他升遷之路的人。”鄭玉衡輕輕地接過話,“以及,覺得大人威脅他地位的人。”

“正是。”溫皓蘭贊賞頷首,“我知道你能檢舉此事,又能在內廠從容脫身,必不是他們的人,這才好與你說。”

“侍郎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鄭玉衡問道,“特意提及,是有話要囑咐嗎?”

“是。”溫皓蘭道,他靠近幾步,附耳低語,“若是後者,因北征的事宜尚待討論,戶部清算收支和整理年末用度等事、加上計算和商討北征所費、呈表上書……恐怕上面的職務是不能換人的。就算太後娘娘、或是皇帝陛下,他們兩位審出來是誰要害我,我怕一時半會兒……動不了他。”

鄭玉衡心中也有了成算,他推測出十之八九,知道對方的這番考量是對的,便道:“陛下……已經很多年都動不了他了。”

溫皓蘭退後一步,知道他對朝野時局洞若觀火,點到即止,不再多言,而是說:“你在這時候升遷,其實未必是好事,區區倉部司主事之一,尚可以偷懶守舊,含糊其辭,但度支部承務郎,恐怕是真要出力的那些人之一。這是個又繁重、又麻煩的活兒,做得好,是上面的指點施恩,做不到,就是你的錯。”

鄭玉衡擡手行禮,態度謙遜溫潤:“能為朝中出力,受溫侍郎拔擢之恩,是下官之幸,若不繁重辛苦,下官食祿不安。”

接觸他時間較短的人,譬如溫皓蘭,就會認為這是一個聰明且很識時務、很好擺弄的人。等到觸及到鄭玉衡身上的刺時,才會遲遲地意識到他是個紮手人物。

溫侍郎這時並未意識到這一點,聞言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以表贊許和嘉獎。

他也不再多留,登上溫家的馬車,剛鉆進車中,忽然又回頭瞧一眼他,道:“鈞之,我可曾在什麽地方見過你不曾?總覺得你很面善。”

鄭玉衡動作微頓,答道:“下官是第一次見到侍郎大人,或許我們有緣。”

他口上如此,心中卻默默補充:“上回見到侍郎你,還是在世子的成親宴上……我可是只跟諸位已榮休的老大人們同席,你我遙遙一面之緣而已,你這記性未免也太好了吧?”

……

慈寧宮。

董靈鷲果然從許祥口中聽到了一個她意料之中,但並不怎麽願意聽到的名字。

她的指尖撥弄著棋子,淡淡道:“這下可好,皇帝正愁沒由頭殺他,這個把柄他一定要握住……只不過在這節骨眼兒上,用得到這人的地方,還有很多。”

這就是貪官汙吏身上的兩面性了。虛賬貪汙是一筆罪,的確不可饒恕,可是他又將戶部經營了多年,除了溫皓蘭之外,六科裏不乏他的學生故吏,戶部尤甚。這也是當年她和孟臻一致同意對溫侍郎破格超拔的原因之一……天下倉廩度支之事,國庫賬目之事,決不能由一人把持,成為他一家獨大的一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