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第3/5頁)

桃桃站在遠處,忽地回想起這些年來細枝末節處的種種。

除非桃桃與他說話,他從不會主動開口。

多數時候,他只是沉默地聽她和慧覺交談、打鬧。

而哪怕是桃桃主動開口,他也像是沒有任何表達的欲望,寫出的話語言簡意賅。

因為他太安靜,桃桃常常會忘記,在那小屋還有第三人的存在。

可分明他存在的痕跡那樣清晰。

他會在東極扶搖木下與慧覺探討術法。

每當那時,桃桃就躺坐在高高的樹杈上,或發呆,或遠望,聽慧覺低低的聲音,與他手中樹枝掃過塵土的呲嚓聲,那聲音沉穩、輕柔,聽得膩了,她就伴那聲音入睡。

他會在狂風刮破屋頂時去很遠的山澗伐木。

桃桃跟在他身後,看他冒著細雨在迷宮一樣的荒原上穿行,看他站在無人的枯樹下采伐,看他將砍好的樹枝帶回小屋修補房頂,桃桃一路蹦蹦跳跳,摘路邊的野草逗弄飛蟲,采石縫裏開出來的野花,無聊地和他扯閑話。

他很少會回答,回到小屋時桃桃才發現,他修補的房頂正對著她夜裏睡覺的床板。

雖然鬼魂不會被風吹雨打,但睜眼看到無盡的邪氣之雲,也不是件令人愉悅的事。

他會在桃桃去河邊捉魚時坐在一旁陪她。

大多數時候他是被桃桃強行拉來的,她一個人無聊,慧覺要誦經打坐要修煉術法,她只能叫他。

雖然無法說話,但有人在身旁總勝過沒有。

桃桃很難從他臉上窺探出他的心情,在桃桃眼裏,他一直是個沒有情緒、淡漠至極的人。

桃桃忙活半天只捉到三條,累得癱倒在河邊的荒石灘上。

躺著躺著,她開始打滾,帶些嬌俏,帶些撒嬌,還帶些無賴:“要是魚能自己飛到我面前就好了!”

南宮塵雙手各伸兩指,指尖相抵。

神聖凈化之力自他指尖流瀉,一道雪白的印記出現。

他觸動那道白色的印,落入溪中。

溪流於神聖凈化的光芒之中靜止,清澈的水珠自水面飄忽而起,映著寒夜的冷芒。

與水珠一起浮於水面的,是數百條大小不一的河魚。

桃桃:“哇——”

她回頭眼眸亮瑩瑩的:“這是什麽術法?”

南宮塵:【沒有名字。】

“你自創的?”桃桃佩服道,“太厲害了吧!”

南宮塵點頭:【你取名。】

桃桃立即盤腿坐在溪邊思索,可她的腦袋寸草不生,空空如也。

她想了半天:“要不……就叫捉魚印?”

真糟糕,想這麽久就想出這個。

桃桃臉紅,心想自己活著的時候應該挺沒文化的。

南宮塵依舊淡淡的:【好。】

不悲不喜,不卑不亢。

桃桃面對沉穩而淡泊的少年,瞬間又不覺得臉紅了,

——反正他沒長嘴,不會有機會嘲笑她。

她從浮上水面的魚中隨便挑了幾只帶回小屋,養在屋前的魚缸裏。

南宮塵和慧覺修煉時,她無聊得只能和魚打架。

他會在桃桃在荒原迷路睡著後抱她回家。

桃桃那好動活潑耐不住寂寞的性子,能在這一方天地裏忍耐幾個春秋簡直不可思議。

她也曾想過要走,去人間看看,但不知為什麽,每當看到南宮塵靜坐在東極扶搖木下,那念頭就打消了。

——是無趣,但血脈與靈魂似乎被什麽東西牽絆住了。

要她頭也不回地走掉,她做不到。

於是,她只能以小屋為中心在附近溜達。

某次桃桃外出閑逛時,剛好邪祟過境,她好奇追著凡人逃亡的方向去看。

那時天很黑,遍地都是凡人的殘屍。

她在染血的荒原中站了很久,再一回頭就找不到路了,最後睡在了染血的荒原上。

醒來時,她已經被南宮塵抱在了身上。

慧覺提著一盞光芒黯淡的螢火燈,走在他們身後。

桃桃睡眼朦朧:“你們怎麽來了?”

慧覺:“你兩天沒有回家。”

“怎麽找到這的?”

“是他說,前幾日烏雲異動,邪祟過境,你剛巧出去,又喜歡看熱鬧,所以來這個方向找找。”

少年肩臂沉穩有力,抱起桃桃遊刃有余,他沒說一句話。

桃桃問慧覺:“怎麽總是你在說?”

慧覺笑:“他抱著你呢,哪來手寫字?”

桃桃又問:“那你為什麽不抱我,讓他歇歇?”

慧覺笑容更深了,他望著身前的南宮塵,什麽都沒說。

桃桃一直在想那夜慧覺的笑,與他手中瑩瑩點點的燈火,還有那片荒原的模樣。

可她想不起來了,記憶中唯一留下的,是少年的沉默,與他身上冰雪般清冽的味道,淡淡的,叫人聞之不忘。

……

記憶從過往種種裏掙脫。

桃桃倏然清醒了。

她站了許久,終於見一位婦人走到南宮塵面前:“螢火燈,你要用它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