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第4/5頁)
曾踹過她一腳的崔家家主,一家十二口皆被砍去了手腳泡在藥酒裏做人彘。
曾淩.辱過她的崔家少年們被抽去筋骨,喂下長生的藥草後,化為一灘爛泥在熔爐般滾燙的符陣中受盡永生的折磨。
她幾乎殺盡了崔家靈師,但皇室卻沒有追究。
因為相比於從前的崔家眾靈師而言,她是一柄更快更鋒利的刀。
心狠手辣,不擇手段。
無論對待邪祟又或是人命,都像對待卑微輕賤的螻蟻。
——皇室需要這樣狠毒又聽話的靈魂。
意識到少女是崔故伶後,行人不敢再看。
他們匆匆掠過,繼續向前,走到白塔之下跪了下來。
崔故伶盯著遠處那座白塔,眼中帶著一點冷色。
那年春天在白塔之下的一瞥令她回憶綿長。
滅殺了欺辱過她的人後,她在崔家建了一座高閣,夜夜站在樓上眺望遠處的高塔。
借助術法的力量,她總能透過窗口看到一抹令她魂牽夢縈的背影。
雖不清晰,但許多夜裏,他都在望著月亮。
七天前深夜,塔上去了一個和尚。
那是她第一次在塔中見到外人,她聽不見看不清,出於好奇,她請求寄生於她身上的魔去了一趟白塔。
回來後,魔說,那人要做一只骨偶。
人偶師被剿滅了,但世間仍留下人偶書。
——骨偶,需要做偶人的肋骨和心尖血才能煉制而成,是人偶裏上佳之選。
崔故伶問魔他為何要做骨偶,難道需要侍從?
那魔沉默片刻,告訴她,他要復活他心愛之人。
“你胡說。”崔故伶望著月下的白塔喃喃自語,“像他那樣的一塵不染的神明,不會動情。”
魔:“你又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崔故伶靜默了很久,問道:“是一個怎樣的人?我是說,他所愛之人。”
這次輪到那魔來靜默,它思考了很久,緩緩說道:“流光萬道,無可比擬。”
此時,純白色的高塔立於繁華喧鬧的人間。
高塔之下,無數凡人跪地仰望、伏拜,帶著一顆顆虔誠之心高聲懇求。
崔故伶凝望著眼前的畫面,眼裏閃過一抹厲色。
魔:“你讓驅邪司放出消息,說他動情會引來天地之難,這是與他為敵。”
崔故伶淡漠道:“你說過,天命之人是神明的化身,死後力量要被收回,而神明是天地間的掌控者,需要絕對的理性與無情,沾染七情六欲的靈魂不配做神。”
“在他動情那一刻,就已經成為要被神拋棄的原罪。”
“他不再擁有永生之身,與他為敵又如何?”潮濕的墻壁上生了一株柔黃色的嫩芽,崔故伶垂下暗色的眼,她揪下了那株芽,在指尖碾碎,“我得不到的東西,寧願毀掉。”
……
桃桃坐在繁花枝頭,望著腳下蒼生。
不知從哪裏聽來的消息,凡人認為他以人骨做偶會引來天罰。
他們驚惶地跪於白塔之下,祈求塔上的人不要招惹神明的怒火。
慧覺行走在凡人中央:“神明不會因此降罪人間,如若真那樣,這樣的德行又怎配稱之為神?”
可無人在乎他說了什麽,他們在乎的只有——這樣好的日子才過了不到十年,不能再失去了。
桃桃回頭望向塔內。
四壁空空,身穿白袍的南宮塵靜坐。
塔下信徒祈求的聲音嘈雜如海潮,可他不為所動,俊美的臉上覆著一層薄霜。
他坐了很久,直到日薄西山,一縷黃昏的光映入了塔內。
他伸出修長的指貼在胸口,而後將手掌探入胸腔,生生掰斷了自己的一根肋骨。
血灑落下來,染紅了潔白的衣袍。
桃桃無法接近高塔,更無法與他交談。
但那一瞬,她感同身受到了疼痛從胸腔的肋骨一抹而過。
南宮塵神情漠然。
他拿一柄精致的雕刀,一點一點雕磨那根雪白色的骨頭。
那截骨頭在他手中漸漸變了樣,被他雕出一副清麗的少女容顏。
九年了,他仍舊記得她的模樣。
眉如彎月,瞳如清潭,笑時灑脫清雋,冰肌玉骨,渾然天成。
他落下最後一刀,手中的骨偶雕成,顏色正好的黃昏天空突然炸響了驚雷。
天地間風起雲湧,萬物黯然失色。
跪於高塔之下的信徒面容蒼白:“是神,尊上動情觸怒了神明。”
無數因為恐懼而瘋癲的人奔走呼號:
“神明降下天罰了,神明降下天罰了!”
“尊上身為神明的化身,他的職責是渡蒼生世人,怎能動情?”
“他不是來渡世人的,他要毀了我們!現在我們都要死了,快跑啊——”
南宮塵無動於衷,握著那截骨偶緩緩走到高塔的窗邊,擡頭望向天上稠濃的雷雲。
他面容平靜,喃喃道:“式微,式微,胡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