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欲戴王冠(三)(第3/3頁)

容懷背後是雪妃的屍體,眼前卻是朝夕相處的仆從,他渾身發顫,膝蓋發抖,最後還是慢慢將額頭貼在地上:“我願意。”

話音剛落,一道溫熱的血濺在了他的臉頰上。

他慢慢轉過頭,卻看見阿遠的頭顱滾在他的腳邊,一雙充滿了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容懷匍匐在地上,整個身體都在抑制不住地發抖,從腳尖一直到發絲,全都在不停的顫抖,“為,為什麽……”

蕪苑裏的仆從都是老人,容懷從小便和他們一起長大,但這些人都在他的面前被砍掉了頭顱,鮮血飛濺,頭顱擺成了小山。

容慷一腳踹在他的肩上,將他踹倒,“為什麽?因為你就是災厄,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的。”

蕪苑飄滿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侍衛跟著容慷撤走了,容懷卻趴在地上昏死過去,是符堅叫醒了他,容懷死死地揪著他的袖子:“我要見陛下,我不相信是他要處死母親,求求你帶我見見他……”

符堅拗不動他,帶他到了議事殿,殿上除了陛下,還有許多機要大臣,陛下看了一眼就厭惡地撇開頭:“你帶這個孽障來做什麽?這種不祥的東西,根本不可能是我的血脈,你帶他到這裏來就是汙染了整個大殿!”

容懷捶打著地面,大聲質問:“陛下,如果說我是不祥之兆,那麽你就單罰我一個人就好,為什麽還要牽連我的母親?她一直都在蕪苑裏等著你……但等來的卻是侍衛的槍戟!”

“把他拖下去,”被當眾責問,陛下臉色氣得發青,拍案而起:“沒到祭天那天不準再把他放出來!”

天子一怒,在場的機要大臣全都匍匐在地上高呼:“陛下息怒!”

容懷睜大眼睛,環顧著周圍這些臉,所有人都冷漠地回視著他。

重新被關入天牢,容懷躺在草席上發了一場高燒,燒得渾渾噩噩之間,雪妃、阿遠還有那些朝夕相處的仆從的臉在他的眼前一一閃過,始終提醒著他軟弱和輕信害死了他們。

這些血債就像幽魂一樣纏繞在他夢裏,向他發出拷問。

如今獄卒們都知道容懷是即將被祭天的人,所以沒有人給他端水送飯,他餓極了,忽然想起之前在符堅那裏拿到的指骨,饑不擇食,咬碎了吞進肚子裏。

但是剛吞到肚子裏,他就後悔了,因為他忽然想起來這些人是想拿天祭天,倒不如他先餓死自己,這些人總不能拿一句屍體來祭天,他就是死也不想成全這些人。

總歸他不在意的人,如今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也是奇怪,當那截指骨吞到肚子裏之後,所有的饑餓感和疼痛都一掃而空,他連著幾天的高燒這個時候都逐漸消退。

容懷趴在牢獄裏面嘗試過用頭撞墻和咬舌自盡,但是無論他如何撞的頭破血流,甚連舌頭都咬成兩截,卻都會恢復如初。

周圍的囚犯們都被他這樣瘋魔的舉動嚇得心驚膽戰,尤其是他們眼睜睜看著容懷頭上破了個碗大的豁口子,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又痊愈了。

一時間天牢裏所有的犯人都規規矩矩的,獄卒們還在奇怪地嘀咕:“這些天這些犯人倒是安靜的很,從前不是罵罵咧咧的,就是鬥毆找事,這兩天倒是安靜如雞。”

容慷到天牢時,容懷正撞得頭破血流的倒在地上。

整個人一副蒼白病秧的模樣,地牢裏寒氣入體,讓他清瘦的手掌捂著胸口不住地咳嗽,簡直要把肺給咳出來,漂亮的臉蛋也蒼白得毫無人色。

容慷擡起容懷清瘦的手臂,拇指摩挲著他凸起的腕骨,滿臉笑意,湊到容懷耳邊把整件事情的真相都告訴他:“在你祭天之前,我讓你死個明白。其實恬兒就是我推下水的,只不過我用了兩句話威脅了他,他就把你這個救命恩人忘在了腦後,你以為陛下不知道嗎?其實陛下什麽都知道,他只不過是裝作不知道罷了,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人一頭熱,真可悲。”

容懷聽見這話,整個人蜷縮在濕冷的地面上毫無動靜,只有眼珠子略微動了動。

容慷看見他毫無反應,愉悅的表情逐漸收斂,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扯了扯嘴角的弧度,甩手無趣地走了。

容懷躺在一地血汙裏,嘴巴裏面滿是血沫,他目眥盡裂地望著漆黑的穹頂,血淌進他的眼眶裏融著淚蜿蜒而下。

雪妃教會了他善良和謙遜,還有忍耐。

但是現在他卻不明白。

做了錯事的人還高高在上,反而善良的人卻要遭受虐待。

……這個世界真是荒謬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