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第3/5頁)

寧倦低沉地應了聲,立刻著人去煎藥。

徐恕斷得不錯,當晚夜深了些時,陸清則果然發起了高熱,甚是兇猛,比徐恕預料的還要嚴重得多,活像一只小火爐,燙得寧倦整顆心都緊縮起來。

徐恕半夜剛睡著,就又被小靳拖起來,往皇帝陛下的營帳裏跑。

他氣得要死,也沒辦法,醒過神來,緊急給陸清則施了針,又灌下了碗藥,才沒有持續發熱,但也高熱不退。

寧倦衣不解帶地守在陸清則的床邊,唯恐少看一眼都會出錯。

在外面亂糟糟一片的時候,陸清則做了個夢。

他夢到他回到了前世。

高樓林立,車水馬龍,他飄在半空,看到自己從前的學生們,已經長大成人,流連在辦公大樓裏,亦或者星光舞台上。

又看到了他的家人。

他有著先天疾病,是個不合格的繼承人,所以對於聯姻的父母而言沒有價值,多年未見,他們依舊忙碌於自己的事業。

他路過每一個人,沒有人等著他,也沒有停駐回頭看他一眼。

這是陸清則曾經最熟悉的世界。

他坐在高空中,恍惚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但卻想不起來,直到他隱約聽到有人叫了聲:“懷雪。”

陸清則怔然回首。

模糊的光暈裏,有人朝他伸出了手,那個人看不清面目,懇切地請求他:“懷雪,留在我身邊。”

陸清則望著那道身影,猛地想了起來。

那是……他的霽微啊。

他最後望了一眼身後的燈紅酒綠,毫不猶豫地割舍掉殘余的一絲留念,沖著那道身影奔赴而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頃刻之間,雲開月明。

陸清則看清了面前俊美英氣的男人,朝他彎了彎唇:“好。”

他不是早就接受了嗎?

接受寧倦的愛意,以及將這愛意綿長的未來。

這場高熱反反復復的,將近四日才退下去。

但退了熱,陸清則也沒有立即醒過來。

他又沉沉地睡了兩日,才在一片柔軟的被褥間迷迷糊糊醒過來。

身體得到了充分的休息,筋骨得以舒展,渾身懶洋洋的,以至於醒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陸清則才慢慢找回了清醒的意識。

他眨了下眼,意識到第一個問題。

寧倦不在身邊。

旋即第二個問題躍入腦海。

這裏是哪?

這裏不是簡陋的軍營,而是一間頗為華美的寢房,但由屋內的鋪設來看,他能斷定必然不是在京城。

昏睡了這麽久,即使身體得到了休息,餓意也讓他渾身沒力氣,但擡頭就看到身邊有根繩子,繩子上系著鈴鐺。

陸清則嘗試著拉了一下,叮鈴鈴的聲音響起,外頭立刻有人進了屋:“陸大人,您醒了!”

陸清則見到是小靳,眨了下眼,笑了一下,嗓音沙啞虛弱:“陛下呢?這是哪兒?”

“您前些日子病倒,陛下在您身邊照顧著,”小靳道,“到兩日前,您才退了熱,陛下不放心地又守了您一天,便趕去了雲滇。”

陸清則那日將虎符給了鄭垚,寧倦令鄭垚領虎符,在湖廣調集了大軍,隨即與陸清則外合裏應,讓大軍與埋伏起來的神機營將士從外包抄,一氣收拾了叛軍和靖王的私兵。

本來拿下了蜀中後,便準備繼續帶兵前往雲滇收拾交趾的大軍,結束西南的戰禍,但因著陸清則病倒,他實在不放心,命兩位大將先領大軍先行,自個兒守在陸清則身邊。

直到確定陸清則沒事了,才領著鄭垚,帶著一支輕騎跟上去了。

陸清則對那場長長的夢還有些印象,擡手摸了摸額頭。

他居然又那麽兇險的病了一場嗎?

小靳繼續道:“您現在在蜀王府裏,陛下暫時征用了此處,讓您醒來後好生休養著,等大軍獲勝,陛下便回來接您一起回京。”

陸清則差不多也清楚眼下的形勢了,點點頭,餓得難受:“勞煩送點吃的來。”

小靳一拍腦袋,這才想起這回事,急急忙忙又轉回去讓人從廚房端吃的來。

看小靳出去了,陸清則吸了口氣,撐著身子坐下來,才發現枕邊有個東西。

他拿過來一看,是只香囊。

心裏隱約猜到了裏面是什麽,陸清則好笑地打開看了一眼。

裏面果然是一縷頭發。

不出所料,寧倦還真還贈了他一縷頭發。

他系好香囊,放回了枕上,想了想,又拿起來放入懷裏,然後才搖搖晃晃下了床,忍著頭暈眼花,洗漱了一番。

廚房煮的粥送上來,陸清則有氣無力地吃著時,還不知道,外頭關於他和寧倦的傳言,已經飛遍了滿城。

陸清則此來西南,初見面時,所有將士的觀感都不太好,總覺得京城來的貴人弱不禁風的,忒不像個男人,多少有些看不起。

但很快眾人就發現,這位陸大人不僅經歷傳奇,身份復雜,人更是不可貌相,與那副病弱的外表相悖,他的內裏實則柔韌沉靜,從容果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