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4頁)

“裴小舅自己難道就沒哄騙過我?頭次夜訪臨風殿那個晚上,哄著我拆了手|弩,身上明明帶著私印,卻不肯拿出來,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最後還是不肯用印,說什麽‘你只能信我’,欺負我年紀小,哄著我說‘信你’。”

薛奪站得近,聽去了五六分,尷尬地咳了聲,揮揮手,除了幾名貼身防衛的披甲衛士,其余他帶來的龍武衛都遠遠地散開四周。

裴顯跟在她身後,耐心聽完,背手慢悠悠走出兩步,

“怎麽,出宮開府前夕,阿鸞今晚要開始和小舅算舊賬了?”

“哪兒能呢。”姜鸞仗著今晚穿得利索,蹦蹦跳跳地往前頭宮道走,沒走出幾步卻又一個大轉身又回來。文鏡還跪在宮門邊呢。

“裴小舅應允下來的三樣承諾,公主府,三百親衛,八百戶實封。最後一個聖人不允,已經是拿不到的了。至少還剩前頭兩個,還仰仗著裴小舅信守承諾,依照約定賜下給阿鸞。”

她口吻坦然,極自然地說起心中打算,

“如今公主府已經有著落了,淳於長史也是我想要的人。但裴小舅如果臨時反悔,不給那三百親衛,讓阿鸞光杆出宮,公主府裏只有宮女內侍嬤嬤,雖說做事不地道,但除了自認倒黴,又能做什麽呢。每每想到這裏,哎,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只能希望裴小舅還記得當晚的承諾,手指縫裏漏些兵馬給我的公主府。”

說一句話,便走近一步。

長長的幾句話說話,她已經走回裴顯面前。

她還在長身子的年紀,腳下蹬著厚底馬靴,個頭也只到他胸口,被宮燈拉得過長的陰影再次完全籠罩了她的身影。

初夏燥熱的夜風吹過,姜鸞在明暗燈火裏抿嘴笑了笑,露出兩邊可愛的小虎牙,半真半假地問,

“小舅會信守承諾的吧?”

裴顯不直接回答,繞著姜鸞的位置,不緊不慢地踱了幾步。

“輾轉反側,夜不能寐?聽起來倒不像是阿鸞做的事。”

他走出幾步,若有所悟,回頭望了眼沮喪跪在宮門邊的文鏡。

“莫非是……想借著文鏡犯錯的時機,把他要去你的公主府?當著我的面挖墻腳,這倒比較像你的打算了。”

姜鸞咦了聲,“我倒沒想到這個……”

她瞬間起了興致,瞅瞅身側的裴顯,又瞅瞅宮門下的文鏡,當真認真地思索起來。

“別想了。”裴顯彎了彎唇,“我的人若是能輕易被你三言兩語挖走,我也不必留在京城了,不如直接致仕歸鄉。”

他叫來薛奪,吩咐下去,“叫文鏡起來,佩刀和腰牌原樣收好,明日繼續當值,直到送公主出宮。公主剛才放話下來,今晚的罪責她擔了。”

姜鸞:“……哎?免了文鏡的罪責很好,最後那句是怎麽回事?”

裴顯幾步走回她面前,略微傾身下來,高大的陰影完全籠罩了少女潔白無暇的脖頸,他附耳輕聲道了句,

“哄騙我的人犯錯,想挖我的墻角,還想看著我下令罰自己的人?怎的頑劣至此?”

說完倒退半步,拉開兩人距離,擡手虛虛往前方一伸,示意姜鸞繼續往前走,護送她回宮的意思,

“阿鸞不是說了,想要三百公主府親衛?先把誠意拿出來。今晚的罪責自個兒擔著。”

那邊文鏡得了令,懵然起身,解下的腰牌和佩刀也系了回去,看樣子還想追過來說話,被薛奪帶人連轟帶趕地趕到旁邊,強逼著他去值房休息去了。

姜鸞回頭,遠遠地和文鏡對視了一眼。

對方應該是聽說了姜鸞替他擔責的事,被人拖著走遠時,視線還直勾勾地回望過來。

隔著那麽遠,依然能看出那是個極復雜的眼神,感激裏帶著愧疚。

姜鸞原地琢磨了一下,突然感覺還行。

如果借著這次擔責被罰的機會,文鏡對她起了愧疚之心……她不就能趁勢挖墻腳了嗎!

上輩子沒挖成墻腳,說不定這輩子能挖過來?

她心裏盤算了一陣,腳下轉過兩條長巷,不經意地一擡頭,臨風殿模糊的夜色輪廓就在前方了。

這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一個問題,立刻停下腳步,不肯走了。

裴顯察覺了她的動作,也跟著停下,並不主動問詢,只耐心等她先開口。

姜鸞思忖了片刻,毫不吝嗇地用起親近稱呼,“裴小舅太為難人了,打算罰阿鸞什麽?”

裴顯嘴邊噙起一抹淡笑,注視著前方模糊輪廓的龐大殿室,“阿鸞問了個好問題。”

“先帝公主的身份,既不能罰軍棍,也不能罰板子。最近在每日抄佛經,罰戒尺亦不可。”

說到這裏,裴顯轉過身,打量她的眼神裏明晃晃的三個字:‘惹事精’。

“佛經早晚抄寫,抄了多少內容了?”他沉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