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4頁)

因為無聊,沈今風仔細端詳了一番。聖上的手很好看,潔白修長,骨節分明,因為皮膚很薄,隱隱能看見下方血管的淡青色。

凈過手,蕭望舒拿起了一張金色的長弓。

他神情疏冷,戴著銀紋指套的手指將黑發別到耳後,露出側臉英挺的鼻梁,長而微垂的睫毛,以及眼中平靜淡漠的神色。

熙元帝十七歲登基,迄今不過十九,正是少年意氣風發的年紀。年輕的面龐被沉穩氣度所懾,周身清冷出塵的氣場有如神祇,說一句天人之姿也不為過。

沈今風忽然就想起宮女們的議論,其實他也不明白,這樣一位集相貌、武力與才能於一身的皇帝,卻守單身如玉,究竟是出於什麽原因。

難道是因為他覺得朕很高貴,沒有人可以般配?

沈今風被自己的假想笑到,再看聖上就覺得他好像一株遺世獨立的水仙,佇立在湖邊孤芳自賞。

那邊,蕭望舒修長的手指搭上了弓弦,張弓,搭箭——

伴隨箭矢破空之聲,室內燈影猛地一曳。

只是刹那間,又恢復成原狀。

見到箭矢正中靶心,座下百官無不起立鼓掌喝彩,比自己射中了箭還要歡欣雀躍。唯獨聖上本人眼中靜瀾無波,好像覺得這只是個基本操作,沒有什麽值得激動。

皇帝開了個好頭,接下來武官們上場各顯神通,雖不是個個都能正中靶心,但也算表現不錯。幾輪比試下來,蕭望舒未逢敵手,似是有些倦了。隨侍的太監們遞上早已準備好的巾帕和熱茶,他擦拭過雙手和細汗,便落座觀戰席。

當然因為聖上沒坐,視野最好,最中心的位置一直是空置預留的,旁人都不敢坐。

沈今風有點犯困,無聊地四下張望中,在另一個花盆邊看到了齊寒。齊寒也是影司的暗衛,今天一樣也是白班。

他吹了一聲口哨。

齊寒望過來:“?”

沈今風招了招手,從花盆底下翻出一個通體漆黑的罐子。

這是他的摸魚小妙招,每天在蹲點站崗的地方藏一個解悶的小玩意,無聊時候就可以翻出來玩一玩。今天的娛樂項目正好是鬥蛐蛐。

早春本來沒有蛐蛐,罐子裏的兩只是他去年捉的,寶貝得很,環境和食物樣樣精心準備,這才一直養到了現在還生龍活虎。

俗話說「白不如黑、黑不如赤、赤不如黃」,沈今風養的這兩只都是品相上佳的黃蟋蟀大將軍,雖然他們這會兒正在站崗,可誰能拒絕看兩只大將軍比武呢。

齊寒這就貓著腰溜過來了。沈今風打開罐子,裏邊一「墻」之隔的兩只蛐蛐頓時發出洪亮的叫聲,齊寒左右看了看,有點心虛:“小沈,咱們不會被發現吧。”

沈今風把蓋兒往下一壓:“他們在場地裏比武,熱鬧得很,我們只露出一條縫來看,沒事的。”

這種事他們也不是頭一回幹了,兩個暗衛達成共識,狗狗祟祟地躲在花盆後邊。沈今風把罐子裏的紙墻拿起來,用日菣草一引,兩只大將軍很快就鬥在了一起。

沈今風:“押左還是押右?”

齊寒掏出一枚銅板:“我押左邊贏。”

“行,那我押右邊。”

小小的蛐蛐罐裏正在上演價值一枚銅板的大戰,兩人看得正投入,冷不丁後背被拍了一下:“看什麽呢!”

齊寒被嚇一跳,回過頭見是梁玨,沒好氣道:“你是不是屬鬼?怎麽走路一點聲沒有。”

梁玨:“好家夥,照你這麽說咱們整個影司都得屬鬼。”

沈今風笑了笑:“你來得正好,我們在鬥蛐蛐。”

在影司裏,只有兩個同僚發現他摸魚不會去舉報,一個是齊寒,另外一個就是梁玨,他們號稱影司摸魚鐵三角。

梁玨聞言瞪大了眼:“好啊,你們偷偷摸魚不帶我。”

沈今風正要解釋,就見一只蟋蟀大將軍從自己眼前飛了過去。他回頭一看,原來剛剛光顧著和梁玨說話,沒留神掀開了蛐蛐罐的蓋子。

罐子裏兩只蟋蟀鬥得正酣,一只當了逃兵,另一只也忙不叠地張開翅膀滑翔追了過去。

這一幕喚醒了沈今風刻在DNA裏的記憶:“他逃,他追,他們都插翅難飛。”

梁玨一陣無語:“小沈,大將軍都跑了,你還不快去追啊!”

齊寒已經去追其中一只了,沈今風把罐子往梁玨懷裏一塞,去逮另一只。那只蟋蟀跑得早,此時已經鉆進了人群,洪亮的叫聲引起了一部分官員注意:“奇怪,我怎麽好像聽見有蛐蛐在叫?”

“你聽錯了吧,現在哪兒有蛐蛐啊?還沒入夏呢。”

“不對,你聽,好像真的有……”

沈今風屏息凝神,四下搜尋著那只蟋蟀的蹤跡。就在這時,人群中響起一聲驚叫,一個宮女被突然飛來的蟋蟀嚇到,手裏捧的糕點果盤打翻在地,砸起一連串乒鈴乓啷的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