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詩無寐19

鐘離悵然若失, 在讓人探查沒有人跟蹤二人後,才放徐清圓和晏傾進來。

他們的鏢局七月底才成立,如今不過十月中旬, 短短三個月,鏢局實在沒成什麽規模。何況這些被除名的軍人也沒多少心思做生意, 他們一門心思, 想殺盡那些害死他們弟兄們的狗官、奸商。

當夜, 徐清圓和晏傾未返回刺史府, 而是圍著爐火, 和其他鏢局人一同坐著, 聽他們講故事。

鐘離“今年六月,我們在與周邊蠻夷國日常打仗中,許多弟兄因腹痛難忍, 在戰場上死……”

這個故事和刺史告訴他們的並無差別。

徐清圓屈膝而坐,靠著晏傾, 她側頭, 看了晏傾一眼——劉祿沒有在這件案上撒謊。

只是同樣的故事, 劉祿說來隔水看花,遠不如鐘離這些人感同身受。戰火和忠義的考驗非比尋常, 馬革裹屍以身許國的背後,小人中傷, 最是難以忍受。

當鐘離將話帶回那個時期, 晏傾二人都能看到眾人虎目噙淚,感受到他們的憤憤不平。

鐘離說了臟話“格老子的,老子們在前面打仗, 那些狗官在後面買賣老子們的命!少卿, 你知道我們死了多少弟兄嗎?!八千!可是八千弟兄, 全被報‘戰死沙場’了。他們是戰死沙場麽,他們是死在自己人手裏。

“老子每天閉上眼,都是兄弟們問有沒有為他們討回債。老子每天閉上眼,滿腦子都是血!老子恨不得把他們腦子拍出來,把腸子剖出來看一看是什麽顏色……”

他說的兇殘,面容在爐火映照下猙獰可怖。

徐清圓打個冷戰,靠近晏傾,緊挨著晏傾手臂。

鐘離收口“嚇著妹子了?哎,我們這些粗人……”

他很無措,手動了幾下,不知道該拿如花似玉的柔弱娘子怎麽辦。徐清圓連連向他擺手,被他突然的關注弄得不自在。鐘離湊過來,又是道歉又是為她端水,她謝了又謝,忍不住擡頭看晏傾。

晏傾眸子幽黑,竟沒有注意到他的露珠妹妹此時的無助,他在沉思一件事。

他問鐘離“當日那些和官府做生意的商人們,中間有原永嗎?”

鐘離皺眉“有什麽人,我們都是被都督除名後去查的。那個劉狗官一直和那個原胖子曖、昧得不行,我看當初那交易,這原胖子肯定在其中,還作用很大。”

晏傾搖了搖頭,輕輕說“這真是奇怪了。”

鐘離問“奇怪什麽?”

連徐清圓都是想了一想,才問晏傾“清雨哥哥是覺得原永出現得巧妙,跟我們搭話得巧妙,木言夫人死得巧妙,才覺得奇怪吧?是否小錦裏和刺史勾結呢?若是小錦裏和刺史勾結,小錦裏挪用錢財,去幫劉刺史填商人那個口子,那便可以解釋木言夫人為什麽被滅口了。”

她蹙眉“如此一來,確實很奇怪。一切都圓上了。像是有人故意布了一個局,就為了把這個案子圓起來。”

晏傾安撫她“百密一疏,人間行事,很難靠計劃就盡在掌握。細枝末節的疏漏,一定會暴露背後的真正東西。比如,我們找到了《九歌》,找到了喬宴。”

鐘離“你們在說什麽?是在說官商勾結這個案子嗎?晏少卿你是真的會幫我們弟兄討回公道吧?”

晏傾頷首“自然,劉祿已經觸犯律法,罪無可赦。除非天子親口赦免,誰也救不了他。”

鐘離不安“可我聽說長安有大人物……”

晏傾“休要信什麽長安有大人物可保他性命這樣的話,我大理寺非是擺設。凡入我案前之案,絕無脫罪可能。鐘郎君放心。”

鐘離看著他眉目間的清朗洌冽,目若冰雪,這時方有些信這位斯文書生一樣的人真的是大理寺少卿了。

晏傾轉話題“鐘郎君可知道盜戶?”

鐘離“哦知道,養虎為患,養賊為寇。比如那個大柳村,就是官衙養下來、現在卻沒法除掉的。怎麽了?”

徐清圓柔聲“官衙連你們都能除名,都能對付,為何不下猛力除那些盜戶?分明是雙方有默契,有合作。”

鐘離對盜戶並不感興趣。

但是徐清圓這麽說,他禁不住望著她的眼睛,連聲誇“露珠妹子就是冰雪聰明。我當初救你時,就覺得你勇氣可嘉,敢擺脫自己那豺狼一樣的夫家,來蜀州找你兄長……露珠妹子是當時怕人多口雜,才不告訴我們晏郎君是你義兄的吧?

“你二人是怎麽結拜兄妹的啊?”

誠然,徐固的案子鬧得很多人知道,但那僅限於文人墨客、上流貴族之間茶余飯後的談資。如鐘離這樣的底層軍人,環境所致,他們壓根不認識誰是徐固,更罔論徐固的女兒了。

而鐘離更是堅定地一直認為兩人是兄妹。

徐清圓啞口無言,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麽說她和晏傾的關系。晏傾在這時開口“那鐘郎君聽說過喬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