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初見陀思

[書]的事,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但是沒有親眼見過。

陀思在將我關進異能者的一本書裏時, 跟我提到過那本[書], 他稱贊它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東西, 可以用它來毀滅世界, 創造出一個沒有異能者的新世界。

因為[書]消失了, 天人五衰的陰謀被瓦解了,我才有機會過回了普通人的生活。

但是和我不一樣,陀思會那麽輕而易舉的, 接受現實,試著去當一個普通人嗎?

我不信。

我也不敢信啊。

“音樂老師——”

真諷刺。

他曾經也算是我的音樂老師, 教會了我很多樂器,在冬季飄雪的時候, 我時常坐在壁爐旁邊, 邊欣賞他拉奏大提琴, 邊看白雪從夜空中落下, 偶爾心血來潮, 我也會彈一段他喜歡的鋼琴曲。

那樣的日子, 世人稱之為歲月靜好。我不得不承認,我到現在都非常懷念那段時光, 那時候的我, 為自己有著一位溫柔友善積極進取的老板而欣喜,在異國他鄉的冰天雪地裏也收獲了溫暖的友誼, 何況我還壓制住了自己的異能, 逐漸相信自己是個普通人。

可陀思到底不是普通人, 我也不是。

“[書]沒了,你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毀滅世界的理想就這麽容易放棄了嗎?”

鬼才信。

我的手抖了抖,我很想把這張虛偽的教師錄取資格證書捏碎,但我忍住了。

“[書]都沒了,我怎麽毀滅世界?”陀思自嘲般地笑了笑,“去一個一個地殺嗎?那我就是擁有永恒的生命,也趕不上異能者誕生的速度啊。”

……他說的也有那麽一點在理。

“源醬,你只允許你追求普通人的生活,而不能讓我有新的追求嗎?”陀思頓了頓,說,“……我現在是一名普通的音樂老師,每天的工作是教孩子們拉大提琴。”

我心情復雜地看著他。

內心分成了兩股勢力,一股是不要相信他,這個男人謊話連篇,沒一句真話,被他騙了那麽多年,我絕對不能再被騙了。另一股是叫我再相信他一次。

就一次。

假如他真的是和我一樣,想過回普通人的生活,那我沒有權利阻止他。

事實上把“毀滅世界,創造沒有異能者的新世界”這種妄想當成理想,陀思自己也犧牲了太多東西。

他在殺人的時候,內心並非是毫無感覺的。不止是敵人,他殺過老人也殺過孩子,殺過太多無辜的人,他在殺死那些人後,通常喜歡凝視天空或閉目思考,也許是在為世界祈禱,也許是安慰逝去的靈魂。他不像普希金那種變態,從殺人中獲得快樂,也不會像果戈裏那樣內心充滿負罪感。

陀思只有一個理想,他將自己和理想連成了一條線,他手裏抱著信仰,所有在這條線上的東西,統統都可以不要。

殺誰都沒關系,死誰都沒關系,只要是為了實現理想,創造出一個新世界。

擁有這樣深刻執念的人,我真的很難相信他會放棄理想。

可是沒有[書],他確實沒法獨自消滅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異能力者。

“孩子們都很喜歡我,他們問我為什麽總是不回家,為什麽總是穿厚厚的衣服,我告訴他們我的家在很遠的地方——”

……別說了。

“他們問我,在這裏是不是一個人都不認識,是不是很難?”

“……別說了。”

陀思的嘴仍然沒停。

“我告訴他們,我是一個大人了,我不會怕的。”

【我是一個大人了,我不會怕的。】

【我是一個大人了,我不會怕的。】

面前的青年陀思與十年前的少年陀思漸漸重疊,不,應該說是跟十年前的我漸漸重疊。

我想起了初見陀思的那一天。

我在俄羅斯的學校並不受待見,我是個外鄉人,又沒有異能和個性,我不僅交不到朋友,還會被捉弄。

就連俄語,我也是說得磕磕絆絆,時常有人學我說話,還會摘走我的頭花。

我覺得自己就快完蛋了。

好難啊。

我想回日本,我想回到幸村他們的身邊,我想繼續當網球部的經理,我想陪著他們進入立海的高中部。

可是津先生是不會同意我回去的。

我做錯過什麽嗎?

沒有。

那時候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從小到大,我沒有主動害過任何人,也就是掏過兩次鳥窩,掏了兩個鳥蛋,但是後來被幸村嚴厲地批評了一頓,我又還給他了。

我連說人壞話都沒有,我還給北海道的困難學生捐零花錢,我本來不想的,但是幸村說要懂得幫助別人,於是我幫了。

你說我也不是壞到……傷天害理啊。

那為什麽是我?

為什麽是我一個沒有異能的人,偏偏得到了那麽可怕的異能?

我還為了不傷害到別人,遠走他鄉,到陌生的地方壓抑自己的異能,弄得有家不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