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跑商隊的,還是走西邊那條路的押鏢人,葉嘉心思頓時就活絡起來。正好那大漢聽見屋外說話聲出來瞧瞧,見家中來人就打了聲招呼。葉嘉狀似隨口說般地問起大漢都跑得哪家商隊,走得什麽鏢。

老太太家姓王,是王家村村長的族人。說來王家在村子裏算大姓,兩百多戶人口裏有一半是姓王的。且沾親帶故,往上數五代是同一支。王老太的兒子叫王奎,也才二十五六。看似粗獷實則口嚴得很。只說是李北鎮當地的商行,說到這商行他還瞥了一眼葉嘉,模樣有些怪異。

當地哪有什麽別家商行?整個李北鎮就一家有商行且養夥計走鏢的,那便是程家。

要說起程家,指不定葉嘉比他更熟。

葉嘉:“……”

發現他表情有異,葉嘉也立即轉過彎來。不過倒也沒覺得尷尬,畢竟跟程小二爺有私的是原主。她陰差陽錯地占了原主的身,其實只見過傳聞中的程二爺一回。對於程家是做什麽的,她只知這家是鎮上有名的大戶,家中男兒個個本事,養了一批能打能跑的強悍押鏢人。

扯了扯嘴角,葉嘉把東西給了王老太便準備回去。卻被王老太拉住了手:“嘉娘莫急,你且等等。”

老太去屋裏拿了一包東西遞給葉嘉,笑眯眯的:“回去給孩子甜甜嘴。”

王老太給了一包榛子糖。

葉嘉拿回去,蕤姐兒很高興。小人兒圍著她不停地說嬸娘好。她暫時也不會說別的好話,但奶聲奶氣的誇逗得葉嘉一直笑。葉嘉心裏琢磨著事兒,坐下來才發現周憬琛不在。

“他說有事出去一趟。”余氏已經將灶台收拾幹凈,正拿把刀去後院割韭菜,“天黑才回。”

葉嘉點點頭,去屋裏換身衣裳再出來跟她一起弄。不過剛進屋,發現床上多了張薄被。葉嘉想著這兩日她都是一人裹著被子睡,周憬琛估計連被角都搭不上,不由有點心虛。

轉念一想,也沒什麽,四月裏也不算太冷。穿得厚點凍不死。東屋是有個四四方方的櫃子的,余氏特意找人打的,用來給她裝衣裳。結果一打開,裏頭塞了床褥子。葉嘉看了下,還是新的。不知什麽時候抱進來的,明明昨兒還沒有。

出來的時候,她本想問余氏。就見余氏已經割了一大捆韭菜到前院來挑揀,忙活起來。

……罷了,多了床被褥而已,也不是什麽事。

“娘你換個大點的木盆,這個盆太小不好弄。”葉嘉挽起袖子過來幫忙。

婆媳在院子裏忙呢,院子外頭傳來人說話的聲音。擡頭看,一群黑壯的漢子大步從院子門前經過往東邊去。東邊兒是王家村的村長家。說來,裏正也是住王家村,是王家的人。瞧那些漢子急匆匆的模樣,似乎有什麽要緊的事兒。葉嘉有點好奇,嘴裏就嘀咕出來。

余氏拿袖子蹭了蹭臉上的水,不以為意:“應該是上頭又有什麽吩咐下來。每年春耕的時候都會有些事兒,勸農勸耕的,納稅徭役的。”

古時候是有裏正的,是一種基層的官職。以四戶為鄰,五鄰為保,百戶為裏,五裏為鄉,每裏置裏正一人。負責調查戶口,課置農桑,檢查非法,催納賦稅。每年三四月份勸農勸耕。不過李北鎮不是農桑大鎮,自打被駐地營那邊劃拉過去,裏正聽駐地校尉的吩咐行事更多。

“左右咱家沒田沒地,都是孤兒寡母,這些事跟咱們關系不大,別擔心。”余氏挑揀好韭菜放到清水裏,先洗兩下,等會兒再過水沖洗。

話這麽說沒錯,但葉嘉上輩子工作的緣故,緊跟實事慣了多少有點在意。說句誇張的話,信息就是錢就是命,消息閉塞有時候是真的會要命。

左想右想,她還是擦了擦手站起來:“娘,你先在家忙。我去瞧瞧,若不是什麽大事我就回來。”

余氏看她這般有些莫名,葉嘉性子慣來如此,主意大,心中有章程,不大聽人勸。不過余氏也有自知之明。知曉自己不是那等機敏淩厲的人,年輕時候被家中男人護得太好,沒吃過苦想法也簡單。許多事不懂就聽懂的人,此時聽葉嘉說要去看也沒攔著:“去吧去吧,這些我一個人也能弄好。”

葉嘉也沒換衣裳,點點頭就這麽過去了。

到了東邊果然見一群人聚在村長家,院裏院外都沾滿了人,大多數是村子裏的男人。裏正也在,跟村長幾個人就坐在院子裏說話,老遠一瞧都愁雲慘淡的。

葉嘉走過去,聽見裏正正在跟村長說事。說的是今年駐地募兵要二十個人頭。要得急,月底就得定下來。

村長蹲在門檻上,老臉上溝壑縱橫,“按理說不是該三年一次,去年就要過一次,四十個人要走了。今年又要二十個,上頭人當咱們養孩子是養豬啊,哪個村子能有那麽多年青壯勞力?何況去歲死了的男丁連骨灰都還沒送回來,咱村子多少孤兒寡母?是真出不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