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薛玉潤完全沒想到, 會當真在回家的第二天見到楚正則。

她想都沒想,就驚愕地脫口而出道:“你怎麽還當真要來找我算賬啊?”

她說完就意識到不對,楚正則的身邊還跟著她大哥哥呢。

“咳咳咳咳”薛彥揚站在一旁猛地咳嗽了幾聲, 無奈地恭聲致歉道:“請陛下恕罪, 家中多有嬌慣,才惹得小妹禦前失禮。”

薛玉潤乖得像一只小鵪鶉。

更“失禮”的模樣哥哥還沒見過呢。

楚正則走到薛玉潤的身邊, 一拱手, 道:“按薛大哥此話, 該致歉的,是朕才對。”

薛玉潤一愣,楚正則這話好像話裏有話, 可她現在腦子裏一片漿糊,一時竟無從分辨, 下意識地維護他, 道:“你哪裏有錯呀?”

薛彥揚恨不能扶額。

楚正則唇邊的笑意愈深, 道:“你說得對, 朕沒錯, 薛大哥也沒錯。”他說罷,溫和地問薛彥揚:“薛大哥, 你方才不是說要去陪嫂夫人?”

語調溫和,可顯然一點兒都沒給薛彥揚留回絕的余地。

“啊。”薛玉潤這個時候反應極快:“我跟哥哥一起去!”

先前的氣勢蕩然無存, 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她才不要跟楚正則單獨待在一塊兒!

薛彥揚嘆了口氣:“湯圓兒,你留下來送陛下出門吧。”

要是她沒有脫口而出給皇上開脫就罷了。

唉。

留不住的小白菜啊。

薛彥揚現在很不想看到自己寶貝妹妹這個蠢呼呼的模樣, 頂著薛玉潤控訴且哀怨的目光,默默地加快了告辭離開的腳步。

*

薛玉潤背對著楚正則。

她現在很生大哥哥的氣, 腦海裏已經打好了一百個向嫂嫂告狀的腹稿。

“湯圓兒?”楚正則的聲音含著笑。

一聽到他的聲音, 薛玉潤就一個激靈, 微微地挺直了腰背,劈手拿過瓏纏手上替她遮陽的帷帽,飛快地戴好,然後往外挪了挪,一板一眼地道:“陛下日理萬機,臣女這就送您回宮。請,這邊請。”

聽到她這明晃晃的逐客之言,楚正則渾不在意,嗤笑道:“你見過哪個算賬的人肯空手而歸?”

因為戴著帷帽,薛玉潤有了底氣,轉身就義正辭嚴地反駁他:“陛下,身為天子,怎麽能跟一個福娃娃燈籠置氣呢?不如它可愛就不如它可愛嘛,沒什麽大不了的,無礙你身為天子的威儀。”

薛玉潤頓了頓,道:“要是你實在不想空手而歸,臣女把福娃娃燈籠給你?”

“那朕還要多謝你?”楚正則輕“嘖”一聲,低頭看她。望見她帷帽垂下的紗幔,不由眉心微蹙。

這帷帽也太礙眼了。

“陛下不必客氣。”薛玉潤謙虛地道:“都是臣女應該做的。”

“一口一個‘臣女’,湯圓兒,你這是在二姐姐那兒吃錯了什麽藥?”楚正則伸手搭在她的帽檐上,輕輕地一點。

嚇得薛玉潤趕緊伸手護住自己的帷帽:“幹嘛呀,不許把我的帷帽取下來!”

“往日裏,還要朕提醒,你才記得戴帷帽。”楚正則收回手,道:“現在我們站在樹蔭下,你還戴著帷帽。你這是……不敢見朕?”

他的聲音低沉,含著似有若無的笑。

薛玉潤的耳朵一下就燒了起來,不用在面前擺銅鏡,也知道自己的耳朵一定紅彤彤的。

“瞎、瞎說!”薛玉潤下意識地側首,避開楚正則灼灼的目光。但嘴上是絲毫不肯認輸的“正是因為陛下一貫以來的提醒,讓我終於意識到,就算站在樹蔭裏,也會漏下陽光。是故不敢掉以輕心。”

薛玉潤說完,覺得自己這個理由很是無懈可擊,頓時又把頭扭了回來,正視著楚正則,信誓旦旦地點頭道:“嗯,這麽想來,我這是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楚正則被她這歪理逗笑了:“難不成,你還想讓朕誇你?”

薛玉潤歪著頭,狡黠地問道:“那你誇嗎?”

她的聲音裏,帶著連她自己都尚未意識到的一點嬌嗔。

這點嬌嗔,像一只小奶貓,在他的心尖上蹭了蹭。

“誇什麽呢?”楚正則低眉斂目,聲調悠長,若有所思。

薛玉潤擡頭看他,竟下意識地屏氣凝神,當真忍不住期待起來。

但過了會兒,她心中對楚正則的認知壓過了砰砰的心跳,她嚴肅地道:“陛下,你要是敢誇我‘自圓其說的水準一流,連禦史也自愧弗如’,我就……”

“嗯?”被說中心思的楚正則氣定神閑地問道。

薛玉潤想了想,謹慎地道:“你有帶什麽東西來,但是還沒來得及給我嗎?”

楚正則唇角微勾:“嗯。”

他揮了揮手,在德忠身後的德誠就畢恭畢敬地捧著一個小瓦罐走了上來。薛玉潤一瞧,瓦罐上正寫著大大的“曹”字。

正是乞巧節晚上,他們錯過的蜜餞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