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朝議紛

孫太後怒氣勃發, 最後卻誰都沒召,只是下午氣得在觀音跟前誦了許久的經。

晚飯後倒是留了孫雪霄在跟前抄經,孫雪珠也自告奮勇要抄經, 卻被龔姑姑委婉地留在了房裏。

孫太後讀過經後又再度心平氣和, 說話輕言慢語, 恢復了之前那慈眉善目的婉約氣質:“哀家近日就會直接下懿旨,只說哀家傷風, 你在旁伺候得好,立你為後,因此你須沉得住氣。這些內侍, 他們的權力, 來源於皇帝, 只要帝後一體, 你要除掉他們就十分簡單。”

“如今哀家且忍著他們,不過是需要他們去制衡前朝的閣臣們罷了,他們心裏知道他們是要靠著哀家, 就算貪財,畢竟只是些沒後人的內侍,能要的有限。”

孫雪霄垂睫應著, 孫太後數著念珠,眉目寧靜祥和:“再忍些日子, 等你立後的大事辦了便好了。”

“在後宮,要的就是能忍。”

興許是夜深人靜,孫太後清晰地回憶起來那些曾經令她痛苦或者酸楚的日子:“當初, 文皇後不受寵愛, 後來被廢了封了靜妃,悄無聲息地病死了。高貴妃呢, 生得最美,先帝最寵她,之後不也還是生了疑忌,最後也只能狼狽出家,她性情剛烈,自己吞了金沒了。你不知道當初皇上寵她的時候,連窗紗都用的江南進上的貢紗糊的,其實並不結實,千金一段的紗,平民老百姓全家能吃個幾年,她只為了那所謂的雨過天青的顏色,就用來糊窗,暴殄天物,如今又如何?”

“踩過哀家的人,如今都成了骨頭,只有哀家活下來了,還有西宮那些太妃們,你別看現在她們一個個老實的天天打麻將,其實先帝在那會兒,那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不過呢,這宮裏,倒是有一句話最真切,宮裏安身立命,得靠孩子,皇上還年少,入宮後,你抓緊機會,懷上孩子,無論男女,都已足夠你立足。”

孫太後遲疑了一會兒,安然道:“那魏四娘比你年長些,因此多了些風韻,皇上年少,從前哀家拘束得嚴了些,那高元靈在皇上進宮時伺候過他一段時間,想來熟悉皇上性子,這才專門挑了這麽個人。”

她冷笑了聲:“面如銀盤,豐腴白皙,倒是個是個好生養的福相,但來日方長,一時的得寵不算什麽。魏寶山是季相的人,這是內閣想安插自己的棋子,這個時候莫若退讓一分,彼此相安無事,且先將你立後的事定下來。”

孫太後淡淡道:“高元靈到底不是個真正的男人,他打錯主意了,皇上就算喜歡,也不會違逆哀家的意思。皇上那邊,哀家自會交代,若是只是妃位,等她進宮,自有哀家替你收拾場面,其余之事,你一律不必擔憂,只管安心陪著皇上,生下小皇子即可。”

孫雪霄低眉順眼道:“姑母說得極是。”

孫太後微微帶了些感慨和慈祥:“哀家希望能早日聽到你叫哀家母後。”

孫雪霄垂頭似是羞澀。

孫太後卻擡頭看到吳知書來了,問道:“皇上那邊如何?”

吳知書道:“皇上十分關心何常安,賞了飯食,賜了藥,還親自去探視了他。因著高總管過去訓過話,皇上想是心裏不痛快,有小內侍被罰了掌嘴。”

孫太後卻又問道:“皇上夜間遺泄情況如何?”

吳知書臉上略過了一絲不自在,悄悄看了孫雪霄一眼,但仍回道:“奴才問過了,一個月約有一次兩次,近兩個月想來身子骨強健了些,一月能有兩至三次,均有記錄。奴才敲打過服侍的宮人,皇上極守規矩,並無召宮人、內侍侍奉情況,亦無自瀆情況,平日舉止端莊,雍容慎行。宮人們也都極守規矩,絕無引誘皇上之行。”

孫雪霄之前尚未解孫太後的問題,聽吳知書稟報後卻忽然反應過來,面色瞬間漲紅如血。

孫太後看她面羞難堪如此,輕笑了聲:“你尚在閨閣,難免羞恥,但來日入主六宮,這卻是你之職了。若是混混沌沌,或是羞頭羞腳,或是耽於情惑於愛,那還不如早日為你議一門別的婚事,不必入宮。皇上十二歲出精,哀家就為他打算大婚之事,他尚年少,屆時哀家會讓禦醫細細調養,再給你派個知事媽媽,保管你早得皇子。”

她面目平靜,仿佛再說一件極尋常之事:“彤史在皇後手中,皇上要幸誰,都是皇後定的,你又有哀家襄助,若是連皇上的一舉一動你都掌握不了,那就是你的無能。”

孫雪霄背上一層層汗湧起,但仍然恭順回道:“雪霄謝姑母教誨。” 心裏卻仍然毛骨悚然,小皇帝在宮中,受到的到底是如何嚴密的監控?而來日自己作為皇後,也將同樣受到如此嚴密的監控。便連那床幃之事,也將要被宮人仔細圍觀教導,確保一舉得皇子。

得了年幼的皇子以後,自己和小皇帝的下場,又將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