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念殺

“吃壞了肚子?”

孫太後擡眼看了眼鏡子裏正在幫她梳頭的吳知書。

吳知書呵呵一笑:“說是昨夜吃壞了肚子, 腹痛滿忍,連夜找了當值的太醫進來診治,足足疼了一夜, 天亮的時候才好了些。”

孫太後道:“禦膳房那邊嚴責了嗎?”

吳知書笑著:“不曾見問責到禦膳房。娘娘不知道, 聽小道消息, 老高折騰了一夜,太醫來把脈卻完全把不出病, 也說不出老高為什麽腹痛難忍,老高也不信太醫,聽說自己命人又是綠豆湯又是牛乳又是灌金汁催吐的折騰了一夜, 直到天亮才好了。”

說到金汁來, 他忍不住又想笑。

孫太後臉色一沉:“他這是懷疑自己中毒?”

吳知書很是幸災樂禍:“誰知道呢, 總之沒看到他找禦膳房的麻煩, 再說禦膳房要是東西有問題,怎麽會只有他一個人中招?昨兒端午宴,要真有事肯定不止他一個吃壞肚子。要奴才說, 他樹敵不少,如今不知在哪裏吃了東西吃壞肚子腹痛,也疑神疑鬼以為自己中了毒, 太醫院當值的大夫昨夜去了兩個,今天換班又去了一個, 給他把脈都說無事,只是休息不夠罷了。”

孫太後卻沒有笑,反而沉下臉來:“昨夜為何不報?”

吳知書一愣, 放下手裏的象牙梳, 連忙跪下:“奴才有罪,奴才以為這小事, 不敢擾了太後娘娘休息。”

孫太後冷冷道:“昨日端午宴,宮裏有賜酒吧?高元靈在後宮內侍總管裏也算第一人了,自然也是有賜酒的,誰送的?”

吳知書冷汗下來了:“是奴才送的……”

孫太後問道:“他當場喝了嗎?”

吳知書囁嚅:“沒有……他當時正忙著批折子……”

孫太後冷笑:“宮裏的賜食,歷來都是當面用盡,一點不許剩的,吳知書,哀家看你這是規矩太松了,人也越來越蠢了!是這些年在哀家宮裏,沒什麽要你操心,變蠢了吧?”

吳知書一句話不敢再說,孫太後冷冷道:“若是禦膳房或是茶水點心果子有問題,高元靈早就發作禦膳房了,只說吃壞東西,卻只字不提吃了什麽。太醫診不出問題,他也沒有發作太醫院,這還是那炙手可熱的所謂內相的做派嗎?你用你的腦子好好想一想!”

吳知書背後衣衫數層濕透:“難道……難道是奴才送去那酒出了問題?被人偷偷投了毒?那為何太醫院都診不出來?還有這禦酒乃是日日有人看守,密封分裝到壺裏,我親自看著從壇子裏倒到壺裏的……”

孫太後道:“不一定是毒,宮裏下毒不易,若是真投毒,豈會浪費機會用這麽不濟事的毒?這分明是挑撥離間之計,而高元靈——顯然他信了,認為真的是哀家賜他毒酒,而太醫院則受了哀家指使,因此只說無毒……你去打聽一下,高元靈目前肯定不在宮裏了,定然已告假出宮,他怕留在宮裏隨時會被哀家賜死。”

吳知書幾乎五體投地:“娘娘睿智,早晨我是聽說高元靈清晨疼痛緩解後,就告了假出去他外邊的府邸休養去了。”

孫太後道:“他必還會找內閣左右相,此事不能掉以輕心了,有何常安的事在前,高元靈以為是被哀家賜毒酒,必定要想法子針對哀家,哀家寫一封信,你即刻出宮,親自交給承恩侯,並且將今日的事原本講給承恩侯聽,問他有何辦法,哀家猜,他們定然要從皇上親政下手了。”

吳知書點了點頭:“奴才謹遵太後娘娘令。”

孫太後又想了想,笑了聲:“不過,倒也不必太著急,他想還政於皇上,內閣兩位相爺怎麽舍得?他們背後還有延綿不絕的同鄉、同科、同年呢,如何舍得這麽早就還政?就為了一個喪家犬?只可惜,高元靈這枚棋子要廢了……司禮監卻不能就這麽放棄。”

她有些不滿看了眼吳知書:“你太不濟事,否則早就讓你頂上了,如今倉促之間,去哪裏找個知根知底的人頂上。”

吳知書只能深深低下頭去,孫太後道:“把司禮監當值的幾個秉筆太監都叫過來,哀家問話。”

吳知書知道孫太後這是打算從副手中暫時提人上來了,心下不由一陣心痛大好的機會,可惜……自己卻是才疏學淺,那幾位秉筆太監,可的確是熟讀經書,學問甚好,還時時得大學士們教導的,他如今也只能殷勤應了。

孫太後自己一個人寫了一封信,用蠟逐層封箋蓋印,封了密密幾層,交給吳知書,這才閉了眼睛想著自己的謀算。她身後,龔姑姑悄步走了出來,低聲問:“之前說大姑娘那事……”

孫太後揉了揉太陽穴:“暫且先放一放,如今高元靈生變,這背後施此計的人更是毒辣,將高元靈硬生生從哀家的助力推到了對面,端王又不在,哀家孤掌難鳴,沒得助力。閣臣們本來就忌憚哀家,高元靈再搗鬼,這宮裏還有別人在搗鬼,還有安國公……哀家要好好應對這事,她在深閨中,又是待嫁,規矩森嚴,左右也不會亂走亂說,有哥哥管束著,不急。萬一處置不好出了差錯,倒是給對手遞刀子送把柄,且先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