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念殺(第2/3頁)

孫太後又想了想道:“讓尚宮局賜兩個老成些的女官到承恩侯府,就說教她規矩,看好她了,莫要讓她閑下來。”

龔姑姑低聲道:“是。”

左相季府。

季同貞青衣紗帽,坐在太師椅上拿著茶杯,簡樸如個普通讀書人一般。他慢慢喝了口茶,眉心微皺,看著面前形容狼狽的高元靈:“太後怎會無緣無故鴆殺你?”

他又仔細看了看高元靈的臉色:“吾略通醫術,看您也不似才中毒的樣子,面色紅潤,雙目有神,神完氣足,若是劇毒,便是僥幸不死,豈能讓你還能行走言語如常?”

高元靈聲音嘶啞:“季相,無論是不是,嫌隙已生,我是服下太後端午賜酒後腹痛,多人看到,宮裏人多嘴雜,太後會相信我不疑她嗎?譬如當日高祖賜鵝於發背瘡的重臣,無論是不是,都只能死,我不過是個奴才罷了,太後要賜死我,不過一句話罷了。”

“有何常安在前,太後此舉無論是不是警告,我都只有死這一條路了。”

“我在司禮監數年,為相爺辦事也不少了,如今太後動我,顯然是覺得我偏向內閣,不合她的心意了,她如今隱忍,不過是為了皇上大婚,一旦承恩侯府嫡女進宮,宮裏又多了一位皇後,屆時,我們行事只會更艱難了。”

高元靈說得懇切,看了眼季同貞一直沉吟不語,又微微面露威脅:“相爺難道覺得,我手裏就真沒有些自保之力?只是想著和相爺多年情分,不至於走到玉石俱焚之境地,相爺和諸位老大人,都是金玉,家族興旺。莫非也要和我這等孤身一人無兒無女的奴才一起共沉淪嗎?”

季同貞微微笑了下:“高公公,老夫辦事,那都是為國為民,便是有些不合規矩之處,那也是為了大局,可不是滿足私利,便是到皇上跟前,老夫也是俯仰無愧的。公公也莫要著急,此事不至於到絕處,我給公公指一條明路,為今之計,只有一人能救公公了。”

高元靈一怔,季同貞慢慢向上拱手道:“為今之計,只有皇上能救你了。”

高元靈原本驚異,隨後卻又深思:“公公的意思是?”

季同貞道:“皇上龍潛於淵,少年聰慧,前些日子你也看到了,安國公三朝元老,力挺皇上親政。皇上,已經隱隱能與太後分庭抗禮,高公公不如坦誠相告,求皇上赦之,則既有皇上口諭,我們內閣自然遵旨,太後便無法再對你做什麽了。”

季同貞慢慢道:“皇上勢單力薄,宮裏若得了公公助力,親政之日指日可待。因此,若是公公心誠,皇上定會赦你保你。”

高元靈心頭豁然開朗,深深一躬拱手道:“季相指點之恩不敢忘,但有一事尚需相爺相助,如今我一進宮只怕就要生變,還需要季相相助面聖才可。”

季同貞從容道:“此事簡單,皇上明日到翰林院聽經筵,我安排你面聖即可。”

高元靈一聽果然正是講經的日子,太後手未必能安插到翰林院,心下微定:“元靈這條小命,就全仰仗相爺了。”

次日,果然蕭偃和從前一般穿著玄色常禮服,在翰林院的明心堂率著翰林院諸院士們,聽大儒講經。

這日講的仍是《禮記》,一章講完,蕭偃退到內殿歇息,才坐下拿起茶杯,只見下邊趨步有內侍過來替他倒茶。

蕭偃擡頭看到一怔:“高公公怎的親自來做這倒茶的活?”

高元靈確實從未替蕭偃倒茶過,此時竟然從小皇帝嘴裏聽到了一絲譏諷來,他只能老老實實替蕭偃倒了茶,然後放了茶壺,退下,大禮參拜道:“奴才今日求見皇上,是想要求皇上饒恕奴才的。”說完他又一個頭磕了下去。

他以為說了這句話,小皇上必然吃驚追問。

沒想到蕭偃半日聲息全無,仿佛沒聽到一般。

高元靈額頭抵著冰涼的地板,做出這卑微姿態,只覺得分外難捱和屈辱,心下卻又咬牙想著臥薪藏膽,來日報復的心,只是又等了一會兒,始終不見皇上開口。

他忍不住微微擡頭一看,卻看到蕭偃在上頭,早已放了茶杯,卻是拿了本書斜靠著軟榻在看書。

他心下生出了一股怪異之感,又微微提高了聲音:“奴才求皇上恕罪!”

蕭偃垂眸看著書,滿不在意:“高公公何罪之有?”

高元靈心下忽然一陣悚然,難道,皇上知道太後要殺他?

他顫聲道:“奴才得罪了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如今要殺我,只求皇上看奴才伺候您一場份上,口諭恕罪,奴才今後粉身碎骨,萬死莫辭,報答皇上深恩!”

蕭偃詫異道:“太後要殺你?你犯了何事?如何不經有司審決就要殺你?”

高元靈道:“太後一心想要承恩侯府嫡女為後,奴才卻覺得皇上受制於太後娘娘、受承恩侯府轄制,因此支持內閣諸位相爺的意見,選良家子入宮服侍皇上,此事被太後知道,極不滿,先是無端問罪了何常安,刑訊逼供得了口供,如今何常安生死不知,太後猶不知足,仍要繼續問罪於我,昨日已命人在賜酒中下了毒,奴才命大,僥幸未死。皇上,求皇上庇護,求皇上口諭,赦免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