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推肺腑(第2/3頁)

“吾原本想動田法,到時候勢必要大大得罪了世族,若是世族之女為後,此事如何能行?”

歐陽樞文一笑:“今日我邀季相,倒還真就和此事有些關系。”

季同貞道:“駙馬請講。”

歐陽樞文卻是微擡手道:“請虞家小姐過來見見季相爺。”

季同貞有些不解,卻見珠簾微動,一位穿著宮裝的女官引了一位垂髫少女出來,雙鬟綰綠,容光照人,纖麗若不勝綺羅,她上前施禮:“民女虞氏見過季相爺。”

季同貞聽她聲音婉轉動人,舉止閑雅,實乃難得的絕色佳人,卻不知駙馬到底打的什麽主意,只能微擡手道:“免禮。”

歐陽樞文又擡手命女官帶她下去,然後對季同貞笑道:“相爺觀此女,可為國色?”

季同貞卻不好女色,只客氣道:“確為傾國傾城。”

歐陽樞文道:“此女為永陽虞氏之女,其兄為虞可輝,剛剛得了吏部任命,到了鴻臚寺市舶司任職。”

季同貞怔了怔:“我有印象,虞可輝此人十分冒進,不切實際,惹得上官十分不喜。”他不由微微疑心起來,他倒是知道虞可輝為世族子,剛剛由端親王那邊安排進來的,難道這是要給自己獻妹?但自己原配尚在,世族女豈肯做妾,替人獻女,這也萬萬不是歐陽樞文能做出來的事。

歐陽樞文道:“不知季相是否還記得,永陽太守,是季相的族弟?”

季同貞每日日理萬機,如何還記得真切這些,聽他說起,才恍惚想起來似有這麽一事,畢竟永陽實在太遠了,但……他忽然腦中閃電掠過,那位族弟,似乎前些日子來過信,稱要聘當地世族小姐為妻,似乎……就是虞氏?

他震驚道:“駙馬有話請直說不妨!此事與我族弟有關?”

歐陽樞文道:“永陽太守季同甫,一次出行無意中見到虞家小姐,一見傾心,便請了媒人上門,那虞氏人丁凋零,虞家小姐家中父母雙亡,只有一兄做主,只覺得季太守年齡大了些,又是填房,便委婉拒了婚。季太守卻是大怒,以為傷了面子,先是捏造訟事,逼人就範,又命人趁虞公子應訟之時,讓家人強行送了聘禮,並宣揚得當地人人皆知,季太守要娶虞家小姐為妻,婚期已定在八月中。”

季同貞:……

歐陽樞文原本為大理寺卿,極擅言辭,娓娓道來:“虞可輝一看情形不好,又忌憚季相權勢滔天,便連夜帶了妹子進京,趁著端親王召見世族子弟的機會,面了聖,又大膽獻策,得了端王和皇上青眼,這才得進了鴻臚寺市舶司,不過也不過是個九品的小官罷了。虞可輝知道,如此還萬萬不能抵擋內閣左相之威。顧慮之下,托著安國公,拿了安國公的名帖,又請托到大長公主這裏來,打算將妹子送入宮中,侍奉君上。”

季同貞臉色鐵青,微一拱手:“多謝駙馬提醒,此事吾會清理門戶,請虞家公子放心,季同甫絕不敢再派人騷擾他們。”

歐陽樞文微微一笑:“季相,俗話說,治國如治家,適才聽相爺說起地方世族,盤根錯節,為害地方,觸目驚心,只是我等在這權力中心久了,也怕這家下人管束不住,我們也成了這為害鄉裏的一方啊。”

“我為何寧願閑居山莊,賞花寫詩,做個富貴閑人,難道我也不思報國為民嗎?但權力令人迷心,一旦身處高位,便難以守心自明,不能接受一絲違逆之舉。久而久之,我等也變得面目可憎,專橫跋扈,為禍而不自知,天下之謗、眾口鑠金,季相,這權臣不好做啊,是譽滿天下,還是謗滿天下,是遺臭萬年,還是流芳百世,是忠臣,還是奸臣,還未可知啊。”

季同貞被他問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多謝駙馬提醒。”他卻心中明白,此事若不是歐陽駙馬攔下,一旦被朝廷政敵所知,鬧將起來,他這清名不保,禦史台再攻訐起來,只怕一不小心自己這丞相之位都難保。這顯然已是皇帝和端王在背後饒過了自己,否則借助此事,罷相又有何難?

歐陽樞文又道:“皇上與大長公主說了,不會納世族之女為後妃,世族想要權,可以,只能從科舉進身,如此,季相滿意了嗎?”

季同貞面有慚色:“是同貞小人之心,君上雖年少,卻心明眼亮。”

歐陽樞文道:“皇上委實……年少了些,我等只有盡心竭力,再扶持一段時間才好。”

季同貞真心實意深深一揖:“既如此,還請歐陽駙馬回大理寺,我等當共赴時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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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三更月明。

範左思在寓所中寫一頁書稿,忽然感覺到燭光搖動,他霍然擡頭:“誰?”

房內森涼陰冷,一個頎長人影不知何時已站在了窗邊,他往房間中間邁了一步,將面貌顯現在了燭光內,範左思看到那醒目的金眸和金發,微微松了一口氣,卻忽然又不理解自己為什麽居然會放松,難道覺得此人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