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萬艷書 貳 下冊》(13)(第4/10頁)

“我心裏有個難題委決不下,你能不能幫我參詳參詳?”

佛兒見萬漪眼巴巴地扶門而立,她神情中的什麽激發了她對她喪失已久的興趣,於是也搬出她近來少見的笑臉道:“姐姐快進來坐。”

佛兒的好奇心得到了報償,萬漪說出來的事情令她張口結舌。萬漪說,前兩天唐文起大人宣稱他父親唐閣老已被指為留門案的主審,而只要她願意上堂做證,證明鎮撫司將死者祝書儀身上所攜的一封密函扣而不報,柳夢齋就能脫罪。

“你指的是‘那封密函’?”佛兒不由自主壓低了嗓音。當初她正是通過向萬漪透露祝書儀之死,及其身上所攜帶的密信內容,才成功將柳夢齋誘去唐席設好的陷阱。她嗅到了熟悉的詭計氣味,頭發絲都興奮了起來,“那信不是留門偽造的嗎?”

萬漪不願說出對柳夢齋不利的話來,便只含含糊糊“嗯”了一聲道:“我也不知是不是偽造的……不過佛兒你說,老爺子和大爺入獄這麽久,為什麽不提起這封救命的信來,是不是當真另有隱情?再有,我家大爺又曾為我和唐大人鬧不和,雖說唐大人表現出一副既往不咎的樣子來,我卻怕他沒有那樣好心,不過是‘老虎戴念珠——假充善人’,暗懷著什麽我猜不透的壞心思。我之前在激動之下一口答應上堂做證,可我過後一想,又猶豫起來,生怕自己錯信人,可又怕錯過了營救大爺的良機。想來想去,實在沒什麽人可以打商量。這不,案子既已由鎮撫司轉去了三法司,那刑部必是要插手的,刑部的尚書祁大人正是你客人,你能不能幫我和他探探底,看我究竟應不應當做證呀?”

佛兒動用了她的全部功力,才能壓制住噴薄欲出的狂喜。許久之前,她就理清了環環相扣的一切:唐席之所以揭破她真正的身份,是為了以此挾制她,他之所以非挾制她不可,則是因為他必須要把足夠多的信息吐露給她才能在設伏時取信於柳夢齋,而那些信息——安國公與次輔徐正清,以及萬海會會長唐席媾和以傾覆九千歲——一旦被曝光,無論真實性有多少,唐席他們那幫人的末日就開始倒計時了。若是她自己苦於把柄為人所握而不敢出頭揭發,為什麽不讓萬漪做這只出頭鳥呢?至於柳家父子能夠從中得到些什麽嘛,佛兒是這樣想的:第一,她早就在客人祁尚書那裏套過話,確證祝書儀就是柳夢齋所殺;第二,留門之所以對祝書儀身上這封信諱莫如深,定有重大的理由;第三,她壓根不相信唐文起對萬漪的“深情”足以讓他原諒被另一個男人橫刀奪愛的羞辱,畢竟朝廷大員和幫派宵小是一樣的,也許他們暫時會對某些羞辱不加理睬,但那不過是在等待更好的時機,哪怕你只是無意間少敬了他們一杯酒,他們也會永遠地懷恨在心,他們要不是這樣熱衷於記仇和報復,那在爭權奪利的宴會桌上,他們連半頓飯都活不到,早就被撕碎了。

萬漪的做證,將給柳夢齋的棺材板釘上最後一顆楔釘——這就是佛兒的判斷。

不過她一點兒也不驚訝唐文起居然會拿拙劣的“愛情”來明目張膽騙取萬漪的信任;萬漪實在太好騙了,以至於讓人感到不狠狠地騙她一把都是在犯罪。何況在佛兒看來,只要能對自己的仇人唐席構成重重一擊,騙一百個萬漪又算得了什麽!

她整理了目光,顯得驚喜又莊重,“姐姐,唐大人願幫忙,那真是意外之喜呀!實不相瞞,我早就為你家大爺求過祁尚書了,他也答應幫忙!只不過,我還沒跟祁尚書過過事兒,也不知這人講話有幾成準,所以也一直沒敢跟你說。這下子可好了,主審和刑部堂官都有心照拂,那審訊必定會網開一面的!你只管去做證,大爺準能得救。”

接著她又入情入理地分析道,說唐文起肯定是愛姐姐你愛得不可自拔,“就像傳說裏的攝政王對段娘娘那樣!”若不然憑他高貴的身份,哪裏會彎腰吃回頭草?“但要說他有沒有私心,我覺得也是有的。若能將徐鉆天牽進亂黨之中,唐閣老多半能恢復獨相的地位。這件事,於你,能夠幫柳家洗冤;於他,能夠幫父親復位,是一石二鳥。唐大人果然有兩把刷子。”

“這麽說,你覺得我應該做?”

“當然!一定要做!那封信是不是偽造的並不重要,只要能把這件大陰謀給抖摟出來,柳家就有生望!”

萬漪的面部表情一松,眼睛亮了,“佛兒,你一向都比我聰明太多,你要說能做,那我就放膽去做了。假使影兒又能說動太後,大爺的這條命就算是有了雙重保障。”

“什麽?和太後有什麽相幹?”佛兒暗自後悔這一陣疏遠了萬漪,這狗丫頭的內幕消息可真不少!而內幕消息——佛兒從唐席那兒學到了——就是黃金與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