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4頁)

當時的鎮北軍只有十五萬,算上淩冽作為親王的一萬親兵,也不過只有十六萬之數,可謂敵我力量懸殊。戎狄大太子認為此戰必勝,郭老將軍則利用他的這點心思,選北戎山做陷阱,並派了親信前往距離北戎山最近的雲州,期望能調動雲州的五萬駐兵一道制敵。

當日,老將軍命兩個兒子各領兩萬士兵埋伏在北戎山兩翼,自己則親自領十萬鎮北軍到開闊的南平原假意迎戰戎狄大太子。剩下的一萬鎮北軍則由淩冽帶著,同北寧親兵一道兒在北戎山的北面窄口伏擊。

按照計劃,開戰以後老將軍會裝作落敗,而後向北撤退、誘使戎狄大軍進入他們早就準備好的北戎山陷阱內,而五萬雲州守軍、則會從南面前來,將整個戎狄合圍在山谷中殲滅。

可惜鎮北軍力戰三日後,不僅雲州的守軍沒來,戎狄二太子還未蔔先知般帶著數十萬人馬趕來,在北戎山下點燃烈火,借著翻卷的北風,將兩翼山上的士兵們活活燒死。

即使到了那一刻,鎮北軍中也沒有逃兵叛將。面對死局,他們也是咬牙拼到最後一刻,殺一個不虧、殺兩個穩賺,倒下的累累屍骨,幾乎將北戎山中的谷地填平。

這一戰,鎮北軍全軍覆沒,北寧王親兵也死傷慘重。

朝堂上的奏本多議論此戰是鎮北軍托大,民間私下議論卻揣度是軍中出了奸細。唯有淩冽知道,郭家滿門上下和鎮北軍二十萬將士的性命,不過是做了皇權更叠、朝堂奸臣的一局棋。

幕後兇手是誰,他前世看得清清楚楚。

但若不能掌握足夠的證據一擊制敵,淩冽便選擇忍辱蟄伏,回京這半個月來,手底下人辦事牢靠,確實幫他查到了不少東西——

當年那位前往雲州求援的,姓韓,原是京城人士,在鎮北軍全軍覆沒後便沒有歸京,說是心中有愧、辭去了軍中一切職務,自請做了雲州城門的看守。

韓家在京中沒什麽親戚,只有一個老母親和一位已經出閣的妹子。

城門看守在武官行列中不入流,微末的俸祿只夠勉強糊口。結果淩冽卻查到,韓家老的夫人竟能賃著京城正街一套三進的小院落,連帶女兒女婿也住在其中。

再查下去,就發現那賃房的白銀出自京中的一間賭坊。賭坊的老板看著都五十多了,卻忒不要臉地認了個宮裏的太監當幹爹,而且認幹爹後連姓氏都跟著改了、跟著那太監姓黃。

姓黃。

宮裏黃門無數,姓黃的太監可就那麽一個。

明帝朝時,這人在太子東宮伺候,皇兄登基後就成了皇帝寢宮明光殿首領太監。如今皇兄驟崩、新帝登基,他便順勢被拔擢成司禮監掌印,代八歲小皇帝行朱批之權,可謂一人之下、權傾朝野。

淩冽思量著,手指無意識地點著書頁。

微風拂面,吹落樹上桃瓣點點,伴隨著粉紅花雨而至的,是元宵急促的腳步和冒失的大喊大叫:“王爺——!大事不好了!”

淩冽合上手中的《北境地志》,擡頭看向元宵,小家夥臉色慘白、氣喘籲籲,一看就是受了莫大的驚嚇,一句話喘了好幾口氣還沒說完,王府門口就又傳來了一聲尖而陰柔的呼哨,“皇上駕到——”

一聽這個,元宵的臉色更白,剛想上前推動淩冽的輪椅,便有一道明黃色的身影闖進來,不管不顧地整個撲入淩冽懷中,戴著黃金九旒冕的腦袋直將淩冽膝上的那本書都拱落。

“皇叔!”叫得脆生生的。

跟在小皇帝後頭的,是邁著小碎步跑來的皇帝儀仗,儀仗最前面一人尖嘴猴腮、面白無須,身著絳色蟒袍、手持一柄拂塵,不緊不慢地跨過石橋,邁著方步來到林間。

淩冽摸了摸懷裏小孩的腦袋,垂眸掩去眼中復雜神色,淡淡沖那太監頷首,“黃公公。”

黃憂勤堆著滿臉的笑,連連跪下行了大禮,誇張道:“王爺這是要折煞老奴了!”

五年過去,這太監的模樣倒和淩冽記憶中無甚分別,還是一樣的吊睛三角眼、鷹鉤鼻,當面見誰都是一臉的笑,背地卻有數不盡的陰險構陷。

一見著黃憂勤,淩冽總會想起十七歲的那個雨夜,他心裏有些惡心煩厭,便轉開臉,“公公起來吧,元宵,去搬兩把凳子來。”

元宵點點頭領命去了,八歲的小皇帝卻不怎麽高興地用雙手纏住淩冽的腰,“不嘛不嘛,我不坐凳子,我要皇叔抱!”

淩冽審視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小家夥從他身上下來。他離京的時候,這小家夥只有三歲,從軍五載,他可沒回過京城,也沒和這小侄子見過幾面。

正巧這時元宵搬著凳子回來了,小皇帝只能不情不願地坐到圓凳上,心性不定地扭來扭去,兩只小腿兒晃悠個不停。而那黃公公按著規矩是不能坐的,他假意推辭了一番後,最終也還是不客氣地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