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雖不樂意,但到底是年紀輕輕就當上王府管事的,元宵還是吩咐下去,找人搜羅打聽新任蠻王的消息,並且要求手底下的人一定要事無巨細。

這邊,小皇帝自北寧王府回宮後,想著皇叔方才的舉動,他越想眉頭皺得越緊,怎麽都覺得不對勁兒,他不大高興地踢了踢書房那張特別為他量身定制的金絲楠木矮幾,喊了聲,“黃公公——!”

等了半晌,跑進來的卻是明光殿的首領小太監,“陛下。”

見了他,小皇帝才回神,黃憂勤如今是司禮監掌印,回宮以後就需要去司禮監給朱批奏折蓋印兒,小皇帝撇了撇嘴,不等他言語,那圓臉小太監也伶俐,主動道:“奴才這就去請老祖……黃公公過來。”

對他險些順嘴說出來的那個僭越稱號,小皇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想了想又叫住對方,“也請皇祖母和兩位舅公一道兒來。”

小太監領命去了,不多一會兒,太皇太後舒氏、禦史中丞舒楚儀、宣威將軍舒楚修和黃憂勤四人便先後到了。禦史中丞和宣威將軍進殿後,見了太皇太後和皇帝要行禮,小皇帝卻先乖巧地叫了他們,“大舅公、小舅公。”

他這麽一叫,舒楚儀和舒楚修兩個行禮的動作便頓了頓,太皇太後舒氏看著小孩兒的頭頂,嘴角露出一點欣慰的笑容後,才輕聲道,“大哥、小弟無須拘禮,這是國事,卻也是家事,沒那麽多忌諱。”

太皇太後這麽說了,兩人便當真站直了身沒行禮,徑自到下垂手的西側炕上坐了,倒是小皇帝命人去搬來了凳子給黃憂勤賜座。

待眾人一一坐好,小皇帝便將北寧王府中的事情說了,他皺著臉,“這種事情,皇叔竟然一口答應,未免太古怪了些!”

禦史中丞端著剛奉上的茶,皺了皺眉,“這只怕是北寧王的緩兵之計。”

太皇太後點點頭,“大哥說的是呢。”

舒家在京中是一等一的高門望族,太皇太後還只是皇後時,其父便已是明帝朝的宰相。待到先帝登基時,她作為嫡母,自然成了太後,大哥舒楚儀掌禦史台,小弟舒楚修為宣威將軍理宮禁。

至於家中,更是子弟親眷多在朝,品階皆不下四品。加上先帝也是在舒氏的授意下、迎娶了舒家女子為妻,一門兩後,實在貴不可言。

“前日在軍中聽聞,北境五州的士兵對新任鎮北將軍十分不服。小半個月裏就出了不少逃兵,燕郡還鬧了場嘩變,多半想要北寧王繼任,”宣威將軍頓了頓,寒聲道,“如此看來,只怕所謀者大。”

聽見這軍中嘩變的消息,太皇太後面色微白,“果然……”她絞著手帕捂了捂胸口,繼而嘆息道:“那孩子太像他的生母,十多年來,我知冷知熱地放在心尖兒上疼著,卻到底還是養不熟。”

提起已故的淑儀宸皇貴妃,太皇太後那張永遠溫和的臉也出現了一絲兒裂紋,她忍了又忍,終歸還是忍不住,憤憤道:“這麽多年,哀家母子何時虧待過他?!五年前一扭頭就跑了,還去軍中掌權,生出這不臣之心、僭越之意來!”

宣威將軍抿了抿嘴,對他嫡姊的這番言辭不置可否,只道:“主少國疑。”

太皇太後也知自己激動了,她輕咳一聲,捋了捋鬢發,輕聲道:“原想利用北戎這一戰,沒想他……還是命大。”想了想,太後看了一眼一直恭敬坐著的黃憂勤,“黃公公的法子原本也好,但沒想到和親這樣的事兒他也能隱忍不發,倒叫我們沒借口發落他。”

“能忍人之所不能忍,”禦史中丞放下了茶碗,“此人不除,日後恐是陛下的肘腋大患。”

“反正他現在是個瘸子,”宣威將軍把腰間彎刀拍到桌上,全不管帶到在皇帝寢宮行走多麽荒唐,“照我說,直接夜黑風高地派幾個練家子進去殺了完事兒。”

“不可,”太皇太後搖頭,“北境戰事已定,戎狄元氣大損既成事實,百姓重視安定,那孩子積威已重,陛下還年幼,此時除之,只怕會落個上位者戮殺功臣的惡名。”

宣威將軍哼了一聲,沒再言語。

這時,在一旁一直沒吱聲的黃憂勤忽然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沖眾人做禮儀,笑道:“老奴倒還有一計。”

“什麽計策,快快說來給哀家聽聽?”

黃憂勤不慌不忙,沖旁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對方就匆匆下去端了個托盤上來。只見那托盤中擺著一只精致小巧的碧玉膽瓶,上頭貼著描金臘封,“也是恰好,前幾日有人給老奴送了此物,覺著應對當下合適得很。”

小皇帝一直坐在旁邊無所事事,看見新奇玩意兒便來了興致,“是什麽、是什麽?”

“此物喚名‘憐歡’,服下能令人四肢發軟、渾身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