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4頁)

大叔聽他這話後,更生氣了,手上加勁兒擰了半圈,“你還有理了你!沒發現怎麽著?沒發現就值得你去逞英雄?都說了別出來、別出來,叫你在鏡城等,你偏不聽!你這樣我怎麽交待?!孤身一人、深入敵營,還鬧出這麽多事兒!你要是被漢人發現了,別說媳婦兒,我看你要被他們抓起來喂老虎!”

金發少年委屈地嘀咕了一小句,大叔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說官話,這句教過你的。”

“……阿虎喜歡我,它們不會吃我的。”

“那是我們蠻國的阿虎!”

少年瞪了大叔一眼,也很不服氣地叉腰,又說了好長一段話,他並不太懂中原官話,只用自己習慣的,而那大叔拗不過他,左右看小樹林中沒有漢人,便也只好陪著他說苗疆話——

“明明是你說,中原的姑娘心思多,皇室的更多!”少年嘟噥著。

“但漢人給你送來的媳婦兒是個男人,還是個比你大五歲、幾年前能把戎狄打得到處跑的男人。”

“唔,所以我就想先來看看嘛,畢竟你和阿兄都說漢人狡猾。”

“怎麽,看了以後你要是不滿意,你還想和他們打?”

“哼,跟我們打架的漢人都壞得很,”少年扁了扁嘴,似乎有些委屈,“阿象的腿傷現在都沒好呢!我當然要做好準備,畢竟我們同他們漢人是不一樣的!”

“……哪不一樣?”

“阿兄說過,漢人的男子是可以有好幾個媳婦兒的,這個不喜歡了還可以換下一個。可我已經給大神發過誓了,我只想要一個白白凈凈、漂漂亮亮的媳婦兒,然後一輩子對她一個好。”

“……”大叔看著他那明亮而虔誠的眼神,最終嘆了一口氣,“我真是欠了你們烏宇部落的。”

金發少年嘿嘿一笑,討好地用他們苗疆的禮節撞了大叔一下。

“行了,都是大王了還撒嬌,丟不丟人!”大叔嫌棄地退開一步,十分高貴地指了少年一指頭,“比起那些,我看你還是先學好中原官話吧!”

“嗚,”金發少年當場苦了臉,“真的是太難了嘛……”

八字胡大叔在心中說那是你笨,面上卻還是默許了自家小大王的胡鬧,無可奈何地拉著他起身,“走吧,差不多這兩日漢人送親的隊伍就會到鏡北的肅郡,我們趕夜路過去,應該能早做些準備。”

○○○

春退夏漸,官道上柳色郁郁青青。

四月初,送親的車隊終於行至肅郡,舒明義這人辦事牢靠,提前就聯絡了當地的驛館。於是,郡縣掌管一早就帶人灑掃庭除,恭敬地等在了城門口。

只是,沒等他們跪接北寧王車架,遍植楊柳的官道上就急急奔來一頭倔驢,驢子上掛著一個白髯老翁,剛到城門口就一整個人摔落在地,張口就沖著他們要酒,“酒、酒呢?!給我酒——!”

眾人一愣,縣官更是急得臉都白了——肅郡在錦朝整個版圖中可不算什麽重要之處,即便是西南打仗,他們一年到頭也沒機會見到什麽朝廷大官,更莫說今次迎接的是皇親國戚。

幾個官差都上前去扶了,可那老頭渾身酒氣、手舞足蹈的一時也挪不動,急得眾人滿頭大汗。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官道上又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兒,舒明義策馬而來,看著地上的老人笑道:“無妨,這位老先生也是同我們一起的,您找個酒館叫他待著便是。”

那縣官“啊”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

“這位是孫太醫。”舒明義又補充一句。

而坐在紅鸞車上的淩冽,聞言挑開車簾,遙遙看了一眼那個躺在地上的老人,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原本他還擔心孫太醫在送親那日那麽鬧,會被黃憂勤報復。結果,這老人家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直到他們出京城到第一個驛站的時候,才發現這位老人家睡在他們隨軍的糧草車中。

一開始,舒明義還派人將老先生護送回京。沒想到才過了幾天,孫太醫就又會出現在車隊裏。舒明義被他折騰幾次徹底沒了脾氣,好在這位孫太醫只是瘋瘋傻傻、嗜酒如命,並不給他們添亂,關鍵時刻還挺有用處——

他們渡黃河那夜風急雨大,淩冽有些暈船,加上腿上的傷並沒有好利索,當天晚上就發起了高熱還咳嗽。船上一時找不到大夫,那素日都醉醺醺的孫太醫卻突然出現,一搭脈後,兩副藥下去就退了熱。

等淩冽徹底痊愈,孫太醫卻又醉上了,仿佛那個清醒的老先生從未存在過,看得舒明義一愣一愣的。

淩冽也曾試圖與孫太醫聊聊,但對方只會說些醉話,興致來了,還會給他唱上兩段戲文。無奈之下,淩冽只知這位老先生沒有惡意,似乎還在暗中保護他,便也沒在執著於刨根究底。

肅郡距鏡城不過百裏,是他們此行的最後兩站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