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直哉看著褐黑的湯藥,清苦的藥味纏繞到了鼻尖,讓他更想吐了。
“謝謝,”直哉淡淡道,“你先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但一想到從前那般趾高氣昂的直哉少爺竟然也會有向人道謝的一天,侍女還是覺得有些恍惚。
直哉少爺真的好似有些不同了。
侍女悄悄擡眼看了看直哉小而白皙的側臉,隨即應聲退下。
直哉自然不管別人是何反應,說實話,即便已經醒來好幾天,他依舊覺得不適應,心裏猶如這陰沉沉的天空,除了黑色的壓抑以外,再沒有其他。
看著湯藥中自己的倒影,直哉覺得有些好笑。
從前他那樣想要當上禪院的家主,如今卻避之不及,只想逃開。
直哉甚至異想天開過,要不要幹脆求求甚爾,帶著他一起跑路算了。
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先不說他身為禪院現任家主直毘人天賦最強的兒子之一,只要他不是如甚爾一樣毫無咒力,禪院絕不可能輕易放他離開,更何況他的術式還繼承了直毘人的投射咒法。
說到這兒,直哉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模糊記得自己是四五歲的年紀覺醒了術式,算算也該到時間了,可眼下他卻一點感覺都沒有,連自身的咒力都感覺有些過於稀薄。
不過說實話,直哉並不在意。
若是覺醒不了術式,成了‘廢物’,能不能被趕出禪院?直哉饒有興致地想到。
這麽想想他竟然還有些小期待。
起風了,蕭瑟的秋風卷起了幾片枯黃的落葉,讓直哉覺得有些涼颼颼的。
那碗苦的倒胃口湯藥,直哉到底沒有喝,而是偷偷倒掉了。
他還想多病兩天,樂得清凈。
只是在剝著橘子回和室的路上,直哉意外看見了一個人。
是甚爾。
直哉一時間有些恍惚,醒來後多日來的隔閡感,在此刻碎開了一些。
算起來,自醒過來後,這還是直哉第一次看見甚爾,也不奇怪,畢竟在這籠子裏,甚爾和隱形人沒差別,沒什麽存在感,也沒人在意他的行蹤。
就好像是陰影角落裏苟且偷生的四級咒靈,隱秘地蟄伏著,蠶食著黑暗。
只是看著甚爾,直哉不由想到了些別的。
曾經對甚爾的過度推崇,猶如電影剪輯一般在他腦海中不斷閃現,那些隔了一世的畫面,不管多麽真情實感過,直哉如今看著,不禁覺得有些羞恥。
應該說,很羞恥。
仿佛在看年少輕狂時的中二黑歷史,越是不想回憶,畫面卻越是清晰。
不過......直哉看著手裏剝好的橘子瓣,撇開這些不提,他對甚爾抱有的好感依舊未變,不然他也不會有抱對方大腿,讓人帶著自己一起跑路的念頭了。
這麽想著,直哉朝甚爾走了過去。
那人正靠在斜對面的廊角邊上,似乎正在小憩,嘴角的疤痕似是禁制,將人與外界徹底隔離開。
不等直哉再靠近些,甚爾忽地睜開了眼,看了過去。
只一眼,那一瞬間,直哉感覺自己恍惚間看見了一只雨林中匍匐的黑豹,緊致有力的肌肉隨時都能一躍而起,將他撲倒,咬斷他的喉嚨。
直哉有些頭皮發麻。
甚爾果然還是甚爾。
若是換做從前的他,這會兒估計已經有些嚇蒙了,待反應過來後說不定還會惱羞成怒,大擺嫡子少爺架子。
只可惜,現在這副小孩殼子裏的靈魂,已經年過五十,在咒術師裏甚至已經算是高壽。
哦,咒術高層的那些老頭子除外。
故而直哉並沒有被嚇到,也很清楚甚爾能感知到他的靠近。
天與咒縛這麽好的東西,卻被禪院當做垃圾,不論何時,直哉都為此替甚爾感到不值。
甚爾的眼神並沒有在直哉身上過多停留,不多時便重新合上了眼。
“吃橘子嗎?”直哉突然問道。
“......”不出意外,沒有回答。
畢竟算起來統共也沒見過幾面,直哉聳了聳肩,並不在意,只是自顧自地將剝幹凈的橘子瓣塞到甚爾懷中。
“很甜的,送你啦。”直哉擺擺手,離開了,留給甚爾一個背影——背著手,跟一小老頭似的。
就當刷刷好感?
直哉想著,卻不以為意,倒是此情此景,讓他心裏回憶起某篇文章,一時沒忍住笑出聲,逗樂了自己。
待直哉走遠後,甚爾睜開眼看著男孩離開的方向,又垂眸看向自己懷裏被強塞的橘子。
“呵,”甚爾拿起橘子,懶散裏帶著些心不在焉的意味,甚爾當然知道直哉,也知道那些仆從間言語中是如何評價這位小少爺。
無非又是一個自以為是的蠢貨。
今天一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倒跟傳言有些不一樣。”甚爾自言自語,拿起橘子瓣就往嘴裏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