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有多少人想爬上他的床”

聽見“太子府”這三個字, 我的呼吸都幾近停滯,本能地連指尖都蜷縮了起來。

如今謝言此人於我而言,是比洪水猛獸都還要猙獰可怖的存在。

正大光明的惡念至少會讓人心生防備, 而謝言更像那種蟄伏在暗處,散發著森森惡意的毒蛇的逡巡, 將你周身的骨肉都圈占為所有, 如披著人皮的獸類,極其擅長偽裝與詭計,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當你無知無覺地落入他的圈套,他不過是慢條斯理地收網, 讓你於美夢中安然窒息,乖乖地獻出自己鮮美的皮肉, 放任其大快朵頤。

想到這裏,我胸中不僅燃燒著洶湧的恨意, 還有窒息的驚懼之感, 整個人更像是即將被獵人殘忍捕殺的折翅鷗鳥。

幸而來的並非是謝言本人,只是太子府的親兵,他們不過是例行公事來上門告知赴京的具體時間。

仇爹客客氣氣地將人招待了一番,還死命想往人家兜裏塞好處, 盼著自家兒子上京後能受到好一些的照顧。

那親兵卻根本不吃這一套,他將銀兩都放到桌上,厲聲說道,“太子選拔侍讀自有他的判斷,我等只負責將各位公子平安送到京都,衣食住行皆是一視同仁, 不會徇私, 也不會虧待了各家公子。”

“是是是, ”仇爹面上有些掛不住,但還是賠著笑臉道,“我這不是關心則亂嗎?官爺兒可不要往心裏去。”

“無事,不必介懷,”那親兵也不是難相與之人,只是性情過於耿直,他仔細囑咐道,“明日便要出發,你們且早做準備。午時三刻,隊伍便會來門口等候,勿拖延。”

“好好好,”仇爹聽了這番話,臉上染上不舍的神色,卻還是笑著說道,“官爺兒慢走,我就不送了。”

那親兵走後,我才從屏風後邊走出來,暗暗松了一口氣。

之前在太子府當侍讀的日子裏,謝言一忙起來從來都不需要我在一旁伺候,我便成日裏都在太子府瞎鬧瞎逛,偶爾會碰上他的三兩親兵,他們大多都與我打過照面,我不敢貿貿然出現,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唉,我還以為能多留你一段時日,誰知明日午時就要出發。這樣看來,你醒得也確實趕巧。”

“若是你眼下還在昏迷中,料想他們也不會強行將你帶走,唉,”仇爹長嘆口氣,語氣裏滿是不舍。

“也許這就是老天爺的安排。”

“爹,你也不必這般憂心,”我如今叫爹叫得也比一開始順口,我見不得仇爹這般悲傷感懷的樣子,只能安慰道,“如果選不上,我過段時日便能回來了。”

我話音剛落,仇爹就突然怔怔地望著我,語氣篤定,幽幽說道,“你長得這般好,琴棋書畫又樣樣精通,怎會選不上?”

他又嘆出一口氣,言語裏對未來充滿了無盡的憂慮,“這太子本就是一個香餑餑,誰都想要,誰都想搶,誰都想攀附。”

“你啊,性子這般單純,爹爹就怕你經受不住京城的爾虞我詐,被旁人欺負了去。”

我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只微微歪頭問他,“不就是選一個侍讀嗎?這又跟爾虞我詐有什麽關系?”

仇爹看我這副涉世未深的樣子,眉頭皺得更緊,只能細細與我解釋。

“爹爹之所以不讓你去,不僅是因為太子早已心有所屬,為了個死人將自己搞得半瘋半癲,更是因為太子在朝中威望極高,又掌握軍事大權,他如今年紀已有二三,妃位卻一直空懸。這麽多年,連個侍君都沒。”

“他至今除了與封家死去的那個禍水有過一番糾葛,這些年來倒是從未傳出過什麽桃花艷事。這般清心寡欲又深情款款,會是多少人心中的夢中良人。”

“你猜,有多少人想爬上他的床,又有多少人想讓自己的孩子成為太子妃。”

“太子妃這個位置,如今是舉國矚目,太子此次選拔侍讀是皇上下的命令,可見他自身並未此意,同時也未選妃之意。但難保高門百家會心存僥幸,抱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想法,拼命把自家孩子往太子府裏塞。”

“你啊,不論是長相,才情,性情,樣樣都是出類拔萃,難免招人嫉妒。爹爹剛想收買那親兵,讓他日後多照拂你,卻還是行不通。你說,這讓爹爹如何安心?若是在上京路上出了什麽意外,你讓爹和娘怎麽辦?我們就生了你這麽一個。”

仇爹的這番話句句在理,字裏行間都透著關切之意,令我不禁有些動容。

我爹在世的時候,也是這般對我,毫無保留地寵溺我,事無巨細地關心我,充滿耐心地包容我。

如今我親生的爹爹雖然不在了,但是仇雲清他爹的關懷備至,也讓我心生暖意。

我強忍住鼻頭的酸意,與他保證,“興許事情也沒有爹爹想得那般嚴重,槍打出頭鳥,鋒芒畢露畢竟不是好事,雲清不會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下的,爹爹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