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別生氣,是我錯了”(第3/4頁)

他身上穿著藏藍色的朝服,顯然是剛下朝會,並未將侍讀之事放在心上,也沒有多做打扮。臉色看起來比前夜還要蒼白,薄唇毫無血色,灰瞳陰沉,面上情緒不耐,像是迫於皇上的壓力,所以來走走過場。

他像是受了風寒,時不時嗆咳幾聲,看起來病態怏怏,面如白紙,兩頰瘦得都沒幾兩肉,便更顯冷厲無情,像一柄鋒利的劍。

管家見他嗆咳得厲害,連忙遞茶過去,謝言神色淡淡地接過,眼眶裏布滿紅血絲,像是哭了一夜才有的結果。

“都起身吧。”

謝言將茶水放於一邊,冷冷說道。

我跟著眾人起身,隔著層層人群,望著謝言那張陰郁憔悴的臉。那夜在月色中,我並不能將他看得那般真切,而如今天朗氣清,我更是將謝言的容狀都納入眼底。

他半邊身子都倚在桌椅上,朝服上靛青色的孔雀式樣襯得他形容陰鷙,長長的羽睫

濃密地蓋住眸中不快的情緒,蒼白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這往往是他心情不虞的表現。

謝言不發話,花園中便是死一樣的沉寂,管家只能盡職盡責地提醒他,“太子殿下,選拔可以開始了。”

“嗯,” 謝言冷淡地應付一聲,冷白的指尖拿過書案上的折子,開始細細批閱起來,“管家隨便想個題目考考他們吧。”

謝言這般做派擺明了只是給皇上做做表面功夫,如今皇上並未在跟前,他甚至連裝都懶得裝了。

管家肚子裏能有多少墨水,他面上的神情很是為難,也有些尷尬,只輕咳一聲,無奈問道,“有誰能知道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是誰寫的?”

這個問題簡直就是送分題,像是一道驚雷在侍讀裏炸開了鍋。

所有人都知道答案,所有人都想在太子面前留下最好的第一印象。

此時正好是最佳的機會,第一個問題,第一個回答,定能讓謝言記住自己。

就因為管家這個簡單到難以置信的問題,那些急於表現的侍讀居然開始你推我搡。

在前排的人機會較多,自然能表現得風雅一些,而在後排的人,管家未必能看到他們舉手,他們答上的機會更是渺茫。

在這樣劣勢的情況下,他們居然開始肢體沖撞,爭相要往前邊擠。

而我並未加入他們的戰爭,但卻可憐地成為他們戰火下的炮灰。其他人都完好無缺地站著,只要我被他們推到在地。

懷信見我受欺負,護主心切,竟然直接沖了過來,將我身邊的人都推開,惡狠狠道,“你們做什麽推我家公子!”

“他身體本就不好,你們這般蠻橫不講理,若是我家公子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們賠得起嗎?”

我心中難免動容,但我很快發現,在懷信的怒吼之後,整個花園都沉靜了下來。

我本能地擡頭去看謝言的反應,他果然發現了我,我與他之間隔著茫茫人海,卻只看得見彼此。

謝言的灰瞳此時深邃得像海,其間翻湧的情緒快要將我溺亡,他沉沉地望著我,鳳眸幾乎釘在我身上,似是在確認我是真實存在於現實中,還是只存在於他夢裏。

只猶豫了一瞬,他便像是下定了決心,騰地從書案上離開,他向來步伐沉穩,在靠近我的途中,卻屢次差點摔跤。

我曾在心中做過無數次的思想準備,讓自己今後面對謝言時,能不露怯。

但今日我與謝言雙雙暴露在陽光之下,我卻本能地想逃,不斷地蜷縮著身子往後退,不敢直視謝言那過分灼熱的視線,卻冷不丁落入一個微涼的懷抱裏。

謝言單膝跪地,鐵一般堅硬的臂膀將我圈禁在懷中,不像前天晚上那種輕如羽毛的抱法,更像是洞房當夜那種傾盡全力的擁抱,想用令人窒息的力道證明我是真實存在的,而不是他懷裏的一縷青煙。

他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腦袋擱在我肩膀上,聲音帶著沉重的啞,像是出走多年的旅人終於回到了夢中的家,“小秋,小秋,原來真的不是夢。”

這怎麽可能是夢?

就算是夢,也是你從今日開始的噩夢。

我這般想著,唇角不禁掛上冷笑,伸手試圖將他推開,只輕聲喊他,“太子殿下,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小秋,我是仇雲清。”

“不,你就是小秋。”

謝言回答得很篤定,甚至還伸出微涼的指尖去碰我的眼下,似乎是巡著記憶在尋找那顆右眼下的小痣。

但他很快便發現找不到,語氣都帶著驚慌,“你的痣呢?你的痣怎麽不見了?”

謝言此時的神色不可謂不精彩,他向來端得高高在上,如今卻慌得像個孩子,不斷地觸摸我的眼下,仿徨無措地問我。

“你的痣呢?怎麽會不見了呢?”

他要找的哪裏是痣,分明是封慕秋還活著的一絲希冀。他如今就像沉溺在海底的將死之人在努力地尋找浮木,但我卻偏要碾碎他最後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