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穆君桐莫名感到有些心酸, 她摸了摸秦玦的頭:“你起來,不要這樣說話。”

秦玦便乖乖起來,害怕惹她生氣。

穆君桐不由得想到曾經那個孤傲的小少年, 她感嘆道:“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秦玦有些忐忑, 他問:“你不喜歡是嗎?”想也沒想,他就接著道,“那要變成什麽樣子你才喜歡呢?”

穆君桐搖搖頭:“不是這麽說的。”

他就道:“那你能給我講講嗎?”說完這句話,他意識到這一定會需要很久,所以他馬上又補充道,“以後, 以後再講。現在你先好好休息。”

說完就準備離開, 留給穆君桐休息的空間。

他剛剛邁步走開沒幾步,身後突然傳來穆君桐的聲音:“你把肩頭的傷包紮一下。”

秦玦腳步一頓,他不敢回頭。

簡單的隨口的關心已經讓他足夠喜悅,他害怕回頭了會讓她收回這句話。所以他只是“嗯”了一聲,匆忙地邁步離開。

穆君桐躺回床上,本以為自己會心思紛亂睡不著, 但很快她就陷入了睡眠。

……

秦玦出了門, 堆積的一堆事務還在等著他。

他其實開始感到疲倦了, 但他並不想停下。穆君桐回來了,他就必須做這些事,光是想到她, 他就有無窮的精力可以揮霍。

直到見到手下的人,他才意識到自己因為她那句關心而太過於亢奮,竟然忘了依她所言將傷口包紮。

手下的人只敢在他肩頭瞥兩眼就垂下頭, 不敢問, 也不敢關心, 只當不知。

彼時秦玦正在吩咐接下來的安排,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這下所有人都擡頭看他。

只見他表情閃過令人錯愕的柔軟,忽然放輕了語氣:“我……喚醫者來,給孤包紮。”

眾人心下訝異,不敢表現。

醫者很快便趕來,秦玦進到內間讓他包紮,在外面等候的人紛紛松了口氣,你望我我望你,悄悄地使眼色。

他們用氣音問:“君上這些安排是何意?”

有人搖頭,有人答:“或許是懷柔。”

這話便太可笑了點,秦玦此人可和“柔”字不沾邊。

他們嘖嘖稱奇,皆在心中想,這是中邪了嗎?怎麽突然想當一個仁君了?

還是正兒八經的仁,不是假仁假義。

秦玦很快包紮完出來,接著剛才的話接著安排。一事畢,另一事又起,雖是君主,但大小事務總得從他這邊問過才好。

有人上前道:“君上,罪人皆已受壓入獄,其家眷該如何處置?”像這些事便是小事了,按照慣例,這些人都是要收押為奴的。姿色艷麗的便會被人挑走,姿色不好的便墮入最肮臟的地方,大多數諸侯國一般都會將罪人家眷統一充作軍\妓。

秦玦挑了挑眉毛,眾人以為他是為這些小事的安排而感到煩躁,卻聽他道:“家眷……”他幾乎立刻就想到了刁玉,想到穆君桐寧願違抗規訓也要救下無助的她。

若是穆君桐在場,她會怎麽想呢?她那麽善良,定會為她們感到悲哀。

他道:“女子嫁娶不由人,好事沒沾到半點兒,禍事倒是要跟著擔。”

明明嗓音還是他的嗓音,但語氣卻變了。

在場眾人皆毛骨悚然,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話裏的意思。眾人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這是被邪祟上身了嗎,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秦玦不需要對她們產生憐憫,他只需要感受到穆君桐的情緒就行。明白她的視角,他就能做出最好的安排。罰是肯定要罰的,但卻不能像慣例那般做。

“城中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刻,能幹活兒的,便用力氣贖罪;能織布的、烹食的,便用技藝贖罪;什麽也不會的,總是會讀書寫字,總能找到地方幫忙。”

這話太超出於他們的理解了,他們道:“可……那些姿容甚好的……”

秦玦不能理解穆君桐,更不會理解他們:“姿容甚好又如何?牢獄中姿容甚好的男人多了去了,你們也想‘享用’嗎?”

這話是秦玦自己的口吻,一出口,剛才不甘心的人紛紛手心,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應是。

秦玦不知道這個安排會不會讓穆君桐滿意,又不敢問她,只能不斷地在腦海裏體會她的思路,揣測她會如何安排。

之前的威壓甚重,無論秦玦如何安排,都沒人敢陽奉陰違,只是聽命行事。接下來的幾日秦玦一直在處理這些事,事無巨細,倒是將城中安排得緊緊有條。只要他想,沒什麽不能扭轉的。

等一切處理完畢,秦玦才意識到還有一件事——殷恒還被自己關著呢。

經歷了那日的談話,秦玦面對穆君桐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膽怯,所以即使他很想回去見見她,最終還是先繞去見了殷恒。

殷恒被關起來了,但也只是關在高閣裏,甚至談不上“關”,因為秦玦沒有捆著他,還給他留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