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5頁)

山羊胡幕僚說:“就字面上來說,的確像是在保您。時疫可大可小,若是放任其發展成大災,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相反及時扼制時疫就是救萬人的大政績,便是再來十樁鄧汶安的案子也能化險為夷。”

呂良仕:“我也這麽想,可撫諭使大人一來就先是微服私訪,後是一番話夾槍帶棒,話裏話外說要秉公處理案子,我瞧著不像善意。”

羽扇幕僚:“非也,撫諭使這番行徑恰好說明他的確是提點大人您!他先開頭一番話夾槍帶棒,這叫殺威棒、下馬威,官場裏頭最尋常不過的開場,而且您還擡著師爺的屍體過去,雖說是為撇清關系,到底唐突,撫諭使大人心生不悅也是情有可原。欽差句句強調他是為鄧汶安的案子而來,便是不會管您治下如何的意思,須知體察民情才是欽差的主要職責,他要是從民間查問幾個百姓,或是借災民、時疫發揮,大人您逃不過人頭落地的下場。”

砍腦袋砍腦袋的,說得呂良仕心驚肉跳,但聽他們分析,又勉強安心。

“如此說來,確實是鄭國公府的人。你們說,老爺我要不要登門拜訪鄭運副?”

“可書信表明誠心,暫時別登門拜訪,您因鄧汶安的案子和知府、安帥司綁在一條船上,貿然拜訪,恐被誤會,聯手棄您不顧。”

“對對!”呂良仕忽地想明白一件事:“撫諭使是鄭國公府的人,必然想法子對付太子黨,他一直強調鄧汶安的案子是不是其實另有一層意思?是不是想借題發揮,拿這案子去對付安帥使他們,所以暗示我轉投他們那條船,幫他們對付帥使?”

兩位幕僚瘋狂動腦,從猶猶豫豫的“有可能”到斬釘截鐵的“然也”,勸服呂良仕:“咱們暫時不動,讓他們互相鬥法,待到關鍵時刻您再跳出來。鄧汶安這案子……初審狀紙卷宗都出自您,沒法推脫,只能用時疫將功補過,但復審的環節,或可拿來做文章。”

呂良仕連連點頭。

***

趙白魚同災民攀談,深入了解災區詳情。

“一開始吃的是好米,然後是陳米,接著是米糠,餓死不少人。有人餓得不行了就想法進城裏找吃的,搶了糧車被抓,被當成亂黨砍頭示眾,威嚇其他災民不準進城擾亂縣裏治安。你說災民為什麽不去京都府、不去更繁華的揚州?因為半路上就被官兵打殺、驅趕,不能叫我們去破壞大府的體面!”

“荒唐!簡直無法無天!”

趙白魚氣得心臟疼。

“你看看江陽縣的災民足足數萬人,全部不準進城,還有災民源源不斷地湧進來!你再看看知府門前,漕司、帥司門前,夜夜歌舞,幹凈得很,哪兒見得到一個災民?”災民抱著餓壞了的孩子麻木地說:“現在爆發時疫,只在後頭用柵欄隔出一個時疫區,前面不讓出,卻讓進——這不是害人嗎?不是把人往火坑裏推?”

旁邊有人挪過來:“聽聞陛下派了欽差,說不定能把我們的冤屈帶到京都去。”

“官官相護!”抱孩子的災民冷笑:“反正我不抱希望,能活著離開疫區就是萬幸,誰還期待有人為你訴冤屈?不過幾天時間,時疫愈演愈烈,昨夜我瞧見那邊擡出三具屍體扔到後方的山溝裏,可見不僅時疫兇猛,還沒有藥材可用。”

聞言,眾人心涼,外頭營兵重重,貿然沖出只會被就地格殺,就算離開災民區也不會有任何一個縣、府歡迎他們的到來,只會視他們如洪水猛獸,唯恐他們帶去時疫。

趙白魚臉色鐵青,五感交集,心情復雜,只道可以相信朝廷,相信陛下急洪水、急災民之急,貪官相互自古如是,但要相信昭昭日月照青天,時疫、洪荒和貪官終會被治理。

旁人沒有多相信趙白魚的話,只當是無望之余的安慰。

趙白魚心情沉重地接近時疫區,碰巧看到運進來的三車藥材和兩名太醫,過了一會兒就有個小孩推著木桶車出來,他趕緊跟上去。

木桶裏都是病人的嘔吐物,小孩熟練地清理,趙白魚擼起袖子,不嫌惡臭,上前搭把手,順勢詢問裏頭的情況。

小孩是老大夫身邊的藥童,因趙白魚相助而開口:“不太樂觀。說是以前未曾出現過的時疫,傳染性極高,沒有對症的藥方,剛才有兩位太醫來了,先看了病人,又聽大夫詳細描述發病症狀,立時愁眉苦臉,連連搖頭,可見棘手。”

“不多說了,我還得進去幫忙,裏頭人手不夠,忙得腳不沾地。”

目送藥童離開,趙白魚將一天打聽來的情況簡單敘述便交由海東青帶出去,同樣外出打聽的硯冰直到傍晚溜回來。

“五郎,情況不妙。”

趙白魚眉頭一動:“怎麽說?”

“經驗老道的太醫似乎無從下手,先嘗試用了點藥,沒有效果。而且傳染性很高,一天下來又送進十個病人,照這速度,三車藥材耗不了多久,太醫和藥材都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