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趙白魚:“您有地方落腳嗎?”

紀夫人:“我們家在京都還有一處宅落能落腳。”

趙白魚點點頭, 思慮片刻說道:“貪汙五十萬……數目略大,不好操作, 一般不會到抄家滅族的地步, 頂多罷官流放。大人家眷一並押送回京都這點不太尋常,或許是有人暗箱操作,我先找門路疏通疏通。”

紀夫人福身一拜:“多謝大人相助!”

趙白魚扶起她:“我盡力而為。”

送走紀夫人,趙白魚開始尋找能幫得上忙的人。

兩江無人, 沒法了解案件詳情, 但案子在刑部, 大牢裏有相熟的獄卒, 可以尋機通融進牢裏親自詢問紀大人。

但是官職被罷,鋃鐺入獄還押還刑部一般都是認證物證齊全, 很難翻案。

何況紀大人的確收了錢, 屬於主觀,無人脅迫,很難辯證他是被陷害。

掌握的信息太少,兀自揣度是分析不出結果的,於是趙白魚動身去刑部見紀大人。

***

文德殿。

殿內充斥龍涎香的濃郁味道,元狩帝半闔雙眼,仿佛神遊天外, 直到大太監說趙伯雍此刻就在殿外等候,這才回過神, 叫人進來。

趙伯雍一進來,塌上的元狩帝擺擺手說道:“不用行禮,過來朕這邊。坐。”

趙伯雍恭謹地坐在元狩帝對面, 看向小茶幾陷入死局的黑白棋局。

“可有生路?”

趙伯雍看了幾息,擡手挪動一顆白棋, 整個棋盤瞬間活過來:“陛下請看。”

元狩帝睜眼瞧了下,笑了聲:“承玠的棋藝未退步,二十年如一日。”

趙伯雍:“不及陛下棋勢如煌煌正道。”

元狩帝:“知道朕喚你前來是為什麽事嗎?”

趙伯雍:“臣不知。”

元狩帝:“四郎今年參加秋闈可中榜了?”

趙伯雍:“承陛下恩典,四郎僥幸中榜。”

元狩帝:“趙卿三元及第,自然是虎父無犬子,與朕無幹,倒不必拍這馬屁。說來朕和你歲數相差不大,幾個子女的歲數也是相同,自幼玩在一塊兒,有竹馬之誼,未來必是君臣相得。”

趙伯雍:“陛下謬贊,臣不奢求幾個孩子出將入相,平平安安就行。”

元狩帝:“天底下所有父母最樸實的願望皆如是,不過望子成龍也是尋常願望。趙卿家的五個兒郎都出色,沒一個是紈絝子弟,滿京都的人都羨慕趙卿教子有方……說來大郎、三郎都在禁軍任職,四郎參加科舉,連二郎也在鹽鐵司任職——朕記得二郎外放出京也有兩年了?”

趙伯雍:“兩年零三個月,任江西鹽鐵判官。”

元狩帝:“政績出色,朕還想著等明年任期到了就把二郎調回三司,以後留京做事,也能解一解你們夫妻的思子之情。”

趙伯雍趕緊下塌,拱手說道:“臣謝陛下恩典。”

“起來,起來。別動不動就跪,你我二十年君臣情分,這點恩典朕還給不得了?”元狩帝言罷,嘆氣:“朕這皇帝不好做啊。太後壽誕剛結束就病了一場,太醫說是憂思過多,她老人家從前不容易,過得如履薄冰,而今到這把年紀了,朕還不能讓她高興……如果彩衣娛親能讓太後老人家高興,朕不介意學學老萊子也扮回醜,可朕知道太後的心病不在這大內。”

頓了片刻,元狩帝看向趙伯雍:“趙卿可知太後的心病?”

趙伯雍不疾不徐:“臣不是太後肚裏蛔蟲,更不敢妄自揣測天家想法。臣不知。”

元狩帝的臉色猛地沉下來,不過一會兒立刻變回平靜的模樣:“朕知道你最安守本分。母子之情,藕斷絲連,天道人倫,從來如是,朕亦不敢違。”

“父母愛子,為之計深遠。不過君與臣並非天下尋常父母,亦是天下百姓的父母。父母愛子之心是私情,君臣愛民之心是大公,私情不可越過大公大義,便是微臣心中的君臣之道。”

打亂棋盤,重新擺出棋局,元狩帝再無他話,而趙伯雍便也安靜地望著復雜的棋局顯露端倪。

殿內氣氛安靜而緊繃,大太監完全不敢靠近,不遠處的宮人更是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喘一口。

半晌後,元狩帝朗聲一笑打破沉寂:“承玠為臣忠義,剛正不阿,朕豈不知?朕也是心有憂慮,因這江西漕司轉運使一職接連兩任是朕親自指定的人去擔任,朕對他們都是信賴有加,然而不過短短三四年便接連倒了兩任,還都是貪汙的罪名!前有陳之州,後有紀興邦,你說江西漕司是不是風水不好,才讓上任的人接二連三出事?”

趙伯雍:“兩江一向是賦稅重地,尤其江西溝通海運和內陸漕運,江西漕司職權也和漕運糾纏不清,身處金山銀山。人在黃白堆裏,意志不堅定者難免墮落。”

“所以朕十分為難。朕已經不知道該信任哪個大臣,更怕好好的肱骨大臣折在江西這地方。朕後來仔細想過,江西商幫漕運古來有之,怕是當地各方勢力都已紮根,彼此抱團。這一抱團、一結黨就容易滋生腐敗,新官上任,初來乍到,難以打進當地各個根深蒂固的勢力,要麽被排擠,要麽融入,跟著一起腐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