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2/5頁)

小郎一定會喜歡,崇拜驚嘆的目光會落在他身上,霍驚堂享受那種感覺。

夜空廣褒無垠,霍驚堂躺在馬背上飲酒,對月相思,放任駿馬走哪到哪。

遠遠便聽到崔副官聒噪的喊聲:“將軍——你在哪兒?咱們該回營了——”

霍驚堂嘖了聲,隨便抓起塊布蓋在臉上,權當他死了聽不見。

可惜他能掩耳盜鈴,崔副官沒能瞎,很快就發現霍驚堂的身影趕緊跑過來,勒馬停下來催促道:“阿爺和爹都叫你去見大夏來使。”

霍驚堂:“同意我開的條件了?”

崔副官誠實地說:“還在砍價。”

霍驚堂:“讓他滾。”打擾他想念小郎,活該天打雷劈。

崔副官沉思片刻,終於恍然大悟般:“將軍,您該不會是犯相思了?”雖然以前脾氣也差,愛答不理還喜歡陰陽怪氣,但也沒這麽暴躁的,時不時還有點小憂郁。

霍驚堂擡眼:“你腦子長出來了?”

崔副官條件反射:“什麽話!”

兩人對視,霍驚堂的目光很平靜,崔副官愣是從中看出蔑視,頓時委屈,想說他不讀書是因為偷懶,不是真蠢,又覺得要是說出來會收獲霍驚堂更明目張膽的歧視。

崔副官:“您趕緊的,回去把和談的事搞定不就能趕緊離開西北去見小趙大人了?您不是經常嘆息兩江兇險,怕小趙大人栽那兒嗎?”說到這兒,他順道關懷一下:“話說回來,自年初那回來信,之後再沒有通過信了吧?”

之後在打仗,沒法通信。

這話戳到霍驚堂的心了,他淡淡地掃了眼崔副官,抓住韁繩快馬回營。

***

公主府。

電閃雷鳴,狂風驟雨,但無人喊停,戲就必須唱下去,重重雨幕中隱約傳來唱詞:“殺兇……縱將我……平你……”

斷斷續續、隱隱約約,根本聽不清詞,昌平像是聽過無數遍,連拍子都記得很清楚,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和著拍子唱:“殺兇犯,祭冤魂……縱將我千刀萬剮碎屍萬段,我也要平你,這沖天的冤枉。”

噗嗤一聲笑起來,昌平饒有興致地說:“你知道姑姑我為什麽喜歡這出血濺烏紗的戲嗎?”

霍昭汶:“願聞其詳。”

昌平:“我覺得自欺欺人很有意思。”

霍昭汶霎時明白她的意思,戲裏的四品官一生清正,因他人陷害而錯殺無辜,便自刎於公堂前,卻是維護法不阿貴的公道天理,但它只存在於戲曲中,存在於落魄書生筆下的臆想,永遠不可能存在於現實。

於昌平而言,極具諷刺效果,所以她很喜歡這出戲,每看一次便能嘲弄一次。

連霍昭汶也無法辯駁,他也不信世上有人會以死維護平頭百姓的公道天理。

悲愴的唱詞被暴雨遮掩,影影綽綽的,斷斷續續的,終也唱到落幕。

昌平脫下玉鐲:“當賞。”而後看向霍昭汶:“你看我這公主府如何?”

霍昭汶:“極盡奢華。”

昌平笑了,“和這些年在兩江掙下來的銀子比,不過九牛一毛,微不足道。”

霍昭汶眉眼不動,心微動。

“難不成姑姑想用這些年攢的銀子賄賂侄兒?”

“哈哈哈哈……”昌平捧腹大笑:“小六啊,即便我交出銀子,你也會把這筆銀子送進內庫,拿它當你爭奪儲君之位的敲門磚,可是——”話鋒一轉,似笑非笑:“小六,你去姑姑的府庫裏轉一轉,或是把這公主府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一錠金銀。”

霍昭汶當真令人掘地三尺搜索公主府,兩個時辰過去,回來復命的人都說府庫裏是有些碎銀和打賞用的金珠子,唯獨沒有想象中的金山銀山。

昌平公主舒適地靠著椅背,臉上都是洞察一切的神情。

霍昭汶的氣定神閑逐漸被昌平公主的有恃無恐擊碎,他皺眉,將信將疑:“你把銀子都轉移了?”

昌平只笑不語。

霍昭汶心頭疑慮越擴越大,在他準備發問之際,有人來報,道是江西漕司使趙白魚求見。

“召他進來。”

剛才昌平一語中的,猜出來借兵的人是趙白魚,電光石火之間,霍昭汶也想通硯冰出現的時機為何總是那麽巧合,為什麽每一步都在幫他、推動他查案,原來幕後之人是趙白魚。

這不代表霍昭汶會感激趙白魚,只會讓他產生被愚弄的惡心和排斥。

不過趙白魚能用、很好用,他還是昌平唯一的孩子,相貌和才情也像趙伯雍,昌平沒道理不會偏愛他。

尋思間,雨勢越來越大,好似要將天地都摧垮一般,湖中殘荷也被打蔫,不遠處的湖柳把腰彎得幾乎與湖面貼平。

朦朧雨幕間,霍昭汶瞥見由遠及近的趙白魚的身影,扭頭看去,不由愣住,一身青衣、渾身濕透,幾縷烏發貼著臉頰和鎖骨,而膚色白得像雪,唇卻有些紅,黑白紅的色彩構成極為強烈的視覺沖擊,從那灰蒙蒙的天地交接處走來,像只下山的妖,眼裏藏著幽冷的火,凝視這紅塵俗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