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欽差除了官防印信為證, 可調兵馬,還有尚方劍能先斬後奏。

霍昭汶拒絕:“本王不追究你前段時間拿我當筏子使, 你也和之前一樣別再管兩江的案子。既然退了, 就退得幹幹凈凈,別拖泥帶水。”

趙白魚:“事到如今,你也不想什麽都得不到。案子不從重處理,兩江官場還是難以把控, 沒辦法成為你強有力的後盾。如果從重處理, 尺度怎麽把握才能讓陛下滿意, 而你還能全身而退?”

霍昭汶沉下臉色:“你——”

趙白魚打斷他:“交給我。”

霍昭汶微訝, 隨之遲疑。

趙白魚:“朝官都知道我明面是江西漕使,實際奉命來查兩江, 如果不是陛下有意, 何必著重強調一句便宜行事?揭發牙行濫殺無辜,兩江官商勾結,親眼目睹山黔目無王法殺害五品知府的人,是你,你還因此被關立枷,這都是實打實的政績,沒人能置喙, 就算不親自出面結案,也沒人能摘走你手裏的果實。”

霍昭汶意動。

趙白魚:“你只要把我推到前面去當一把刀, 裝聾作啞一番,大不了被參一折子,不痛不癢, 廟堂上多的是人願意為你說話……既能全身而退,不怕功績被搶, 還能完美解決兩江大案,豈不一舉三得?”

霍昭汶:“我畢竟是主審兩江大案的欽差,被你反客為主未免不像話。”

趙白魚:“總比現在騎虎難下好得多,還是殿下能有更好的辦法?時間不等人,兩江動靜很快就會傳回京都,你也很久沒露面,東宮很快就能猜到你在兩江,他們不會趁你猶豫不決之際動手腳嗎?”

霍昭汶被說服:“你要尚方劍做什麽?”

趙白魚擡起眼皮:“能做什麽?狐假虎威,斷案定讞罷了。”

霍昭汶想了想,還是點頭,左右是尋常問案流程,趙白魚在父皇手裏本就是把稱手的好刀,誰用不是用?

何況趙白魚毛遂自薦,查案確實有一手。

他喚來燕都尉:“帶他去拿尚方劍。”停頓幾息,又問:“你還需要什麽?”

“能借我使喚的兵馬更好。”

“準。”

“相關嫌犯傳喚至洪州問案,恐需欽差名義。”

“……準。”

“謝過殿下。”趙白魚拱手,“臣告退。”

言罷向後退,眼見快退到傾盆暴雨裏,霍昭汶趕緊將油紙傘塞到他手裏。

“既然要當把好刀,就多注意身體,別先病倒。”

趙白魚沒推辭,撐著油紙傘沒入朦朧雨幕,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霍昭汶到長廊下躲雨,負手而立,表情冷漠,眺望灰蒙蒙的天空,回來復命的燕都尉悄無聲息地靠近,立刻被發現。

“沒親自將人送回府裏?”

“小趙大人身邊有高手,婉拒了卑職。”

“之後趙白魚有任何動靜,你們不用太主動配合但也不必阻攔,一切隨他去。如果有吩咐,聽從便是。”

天色昏暗,按時辰來看應該天亮了才對,但這瓢潑大雨淹沒天地,仿佛永遠不會離開一般。

“其實我也容忍不了昌平作惡。”

他是皇子,有野心、想要儲君之位,再尋常不過,所以遇事先權衡利弊,善惡公理且放一邊,是他刻入骨子裏的習慣,並非只有他一人如此。

放眼天下,能有幾個趙白魚?

可霍昭汶不是毫無正義感。

昌平陷在自己的邏輯裏把她包裝成一個忍辱負重的英雄形象,可三司和滿朝文武都不是吃幹飯的,京都四渠漕運稅收也是筆不小的數目,何況近幾年的冀州軍一再削減軍資,耗不了多少銀子。

再說奢華的公主府連地磚縫隙都描金,鋪張浪費至此,昌平敢說掙來的銀子沒花她自己身上?

父皇登基之初,大景朝風雨飄搖,或許的確依靠過昌平,但是不擇手段,濫殺無辜,藐視朝廷也是她不可否認的罪行。

雖無法容忍,卻不能殺她。

“本王還得想方設法保住她一條命。”

霍昭汶喃喃自語,頗為無奈。

***

魏伯和暗衛在捉拿李得壽時受傷,在府中療養,來接趙白魚的人是伍都虞和硯冰。

趙白魚靠坐在馬車車廂的角落,抱著尚方劍,失神地望著車窗外的大雨。

硯冰拿著幹凈的布巾進來,心疼地裹住趙白魚,低聲說道:“車裏有幹衣服,五郎換上吧。”

趙白魚按住硯冰的手,傳喚伍都虞進來詢問:“水宏朗、山黔和江西提刑都被抓了嗎?”

伍都虞:“都關在衙門大牢裏。”

“衙門不是被燒了?”

“搶救及時,沒燒太嚴重。”

靜默一陣,趙白魚開口:“王月明給我的罪證裏記錄了四省三十八府從二品大員到九品芝麻官,從漕司、發運司到各府衙門所有收受賄賂的官吏,我連夜謄抄一份,你帶兵去拿人,盡可找欽差借。另外通告洪州百姓,五日後辰時三刻,本官代欽差問審東南官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