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2/9頁)

太子反應激烈地拍著桌面,砰一聲蕩起灰塵,便見他死死瞪著昌平:“異想天開!儲君之位,大統之事,皇家血脈,豈能兒戲?你口中集天下民心和威望於一身的人莫不是趙白魚?就他?”

他連連嗤笑:“皇家嫡長血脈關乎日後能否繼承大統,關乎大景江山、社稷安危和朝堂穩定,哪有說認就認的道理?所有士大夫都同意?肯定天下讀書人的心都能掙到手?儲君是說換就能換的?若是一個皇帝任性妄為至此,而朝臣趨炎附勢,迫於帝王威嚴去承認一個無媒苟合的野種當他們的皇帝,這國家不要也罷!沒救了,不在乎血脈正統,但凡有個人不服不認便隨時能揭竿而起!”

“民心?眾望所歸?那算什麽東西!太平時,便給幾分臉面順民意,動蕩的時候,百姓如豬狗,說到底還不是能被隨意踐踏的東西?既然能被隨意踐踏,便也能人為造勢、人為扭曲,任意利用。”

看著太子自傲輕蔑的模樣,昌平低聲笑著,心情暢快不已,她就是喜歡太子這份與生俱來的高傲,能成為她和她所代表的王公貴族的最強擁躉。

右手食指敲著左手中指佩戴的金鑲寶石戒指,是先帝賜封號時贈予的寶物,也是昌平此時全身上下唯一華貴之物,即使喬裝打扮成普通民婦的模樣也舍不得摘下這枚象征身份的禦賜之物。

她凝望著太子,露出充滿野心的笑:“所有皇子中,我便最看重你,因為你最像先帝。”

晚年時剛愎自用的先帝,可惜沒他的狠戾和果敢。

“霍驚堂不過是個野種,崔氏更不是皇兄明媒正娶,他算個什麽嫡長?大景論嫡論長,舍你其誰?樹元立嫡本就是正統之道,皇位本就是你的,陛下因私情偏心霍驚堂是倒行逆施——可他是天子,是君,是父,便是你的天,天要你做什麽,你能反抗嗎?天要朝堂百官擁護誰,百官只能聽命行事,天要民意如何,民意除了順從還能做什麽?你在我跟前,把話放再狠,還不是任這天底下最尊貴最親近的人宰割?”

“儲君罷了,說廢就廢。”

“天下弱肉強食,民意的確是能隨意踐踏的東西,問題你有踐踏的權力嗎?民意說不該殺趙白魚,您敢爭執反駁一句嗎?您敢把那群無視您、逼著陛下輕判趙白魚的公卿大臣推出去一個個砍了腦袋嗎?!”

太子臉色蒼白,眼中有狠戾、憤恨和恐懼無措,攥緊拳頭,沒法否認昌平的每句話。

“你不能。所以你只是儲君,而不是皇帝。”

太子心驚,隱約意識到昌平想說什麽,他本該呵斥大逆不道的昌平,但松動的內心阻止了他開口。

昌平果然說出那句撼動內心的話:“除非,儲君不是儲君,你自己當皇帝。”

太子像著魔了般,腦子呵斥的話語和說出來的話語截然不同:“父皇身體康健,正當壯年,無病無災,也許還能再當十幾二十年的皇帝。”

“天子也是人,是人就會有三病五災,說不定一場風寒就能要了命。不過——”她話題一轉,“無病無災也能退位讓賢。”

太子猛地後退,臉色慘白,眼神閃爍:“昌平,你膽子太大了!”

昌平笑看著他:“前幾日我入宮和皇後聊了些體己話,太子要不要猜猜我們說了什麽?”

太子忍不住問:“什麽?”

昌平:“我闊別京都二十年,宮裏新建了許多宮殿、新鋪了宮道,還換了禁衛輪值班次,添了許多太監宮女……大約是聊了這些,才知道皇宮裏廢了幾條密道,新挖通哪幾條密道——”

“你們想謀反?”

“錯!只是拿回本該屬於我們的東西,怎麽能說是謀反?”昌平看向太子,溫和勸說:“殿下今年二十六,就算沒有霍驚堂,也得等個十幾二十年,到時候你三四十,鬥倒一個老三,又來一個小六,以後還會有小七小九、小十七……當了二三十年的太子,鬥輸了被廢,你當如何?”

“殿下啊殿下,您回去問問您的門客、您的謀士是否早已按捺不住建功立業的心?謀定勝天,一將功成,萬世偉業,包括您心裏想愛不能愛的人,都是您的。”

太子神色恍惚,一聽到‘想愛不能愛’立即警惕:“你到底知道多少?”轉念一想,“難道你威脅四郎幫你勸服我接受你手裏的三百死士?”

“我怎麽會威脅四郎?他是從我肚子裏爬出來的,唯一的血脈,我疼他還來不及。”面對太子仿佛看瘋子的驚懼目光,昌平的笑容越擴越大:“趙白魚和四郎前後出生不超過一個時辰,謝氏和趙郎還未看過一眼,便叫我令李得壽調換了。”

她步步緊逼:“你知道為何大夏和談如此順利嗎?因為趙白魚和霍驚堂勾結大夏來使高遺山,許以財權重利,要他汙蔑我通敵叛國。我再告訴你一件事,趙伯雍知道換子真相,所以郡王府被圈禁當日,他進郡王府坐了半個時辰,之後又去了趟陳師道府上,沒過多久,陳師道便常去都亭西驛……你說他去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