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終於回到府中, 下人退去,只剩下洗漱換衣後的陸辰安和謝嘉儀兩人。

幾乎是目光相觸的瞬間,陸辰安就已經把人緊緊抱在了懷裏, 此時那顆始終不安的心才慢慢安靜下來。謝嘉儀整個人都在他的懷裏, 這個事實是這樣好。

久久的無言和擁抱。

一直到謝嘉儀突然掙紮開來, 伸手扯住陸辰安半開的衣襟:“快給我悄悄傷得怎麽樣!”陸辰安低頭按住她亂扯的手,“難看, 昭昭別看。”傷口早已經結痂,凸起的紅色傷疤盤踞在右肩,看著怪嚇人的。前段日子又崩開了一次,如今更難看了。

陸辰安想到了府裏養在前院的那只土狗, 是前年冬天被府裏人撿到的,趴在府中小廚房煙囪墻邊, 冷得恨不得直接鉆進火坑裏, 瘦骨嶙峋, 關鍵還醜。謝嘉儀倒是讓人好好養著這條狗, 只有一條, 不要讓她看見,用她的原話就是“醜得傷眼”, 陸辰安不明白怎麽叫醜得傷眼, 謝嘉儀努力解釋了半天, 最後說了一句“就是醜得.....都”都了半天,說“都不像只狗”。

陸辰安在軍營第一次仔細打量自己右肩傷疤的時候, 就想到了王府那只土狗和謝嘉儀說的那句“醜得傷眼”。

他擡手按住了謝嘉儀拉扯領子的右手, 誰知謝嘉儀擡起左手就把他腰間束帶抽了下來, 一把揪住他散開的衣襟嘿嘿笑道:“美人, 乖乖讓本宮看看, 有你的好處呢!”

陸辰安:......

他想謝嘉儀這又是看了什麽話本子,強取豪奪的不法之徒?就感覺右肩一涼,右邊衣衫已經被謝嘉儀扯落,緊隨著涼意而來的就是柔軟和溫熱,是謝嘉儀的手。

無比溫存,輕輕撫摸著他右肩遒結凸起的駭人疤痕。明明疤痕該是沒有知覺,可是陸辰安再次感覺那只手好像落在自己的心尖兒上,讓他閉了眼,昭昭的手溫柔得讓人想落淚。

這一刻,陸辰安覺得自己整個人生都在被人珍視。

他想到當對方的刀插進自己右肩的那一刻,自己想什麽呢?好像什麽都沒想,可是當對方被挑落馬下,隨著他高呼:“沖!”的時候,劇烈的疼痛襲來,有瞬間他眼前一黑,那一刻他想到謝嘉儀。他不能死,他要贏,他要回去見她。他還有那麽多話,想對她說。他還想,把她緊緊抱在懷裏。

一顆滾燙的淚落在陸辰安的傷疤上,燙得他整顆心都是一個瑟縮。

“一定很疼很疼。”是謝嘉儀哽咽的聲音。

他把人再次拉入懷裏,“昭昭,不疼的。”這一刻他早已經忘記了所有的痛楚,他的世界好像沒有陰霾,沒有疼痛,只有她。

他垂頭在她耳邊喑啞道:“郡主,小的都從了,有什麽好處呢.....”

溫熱的氣息從撲過謝嘉儀小巧的耳垂,好像有魔法,立即讓她的耳垂紅了。謝嘉儀覺得此時自己耳邊好像伏著一只危險的獸,只要她一動,就能把她整個吞下。

她咽了口唾沫,結巴道:“.....不.....不急.....”

耳邊人輕輕碰了碰她的耳垂,讓她一個瑟縮,是他柔軟的唇,“不叫我美人了.....”

謝嘉儀整個人都忍不住發顫,強撐道:“美人.....不急——”隨即她就聽到那個幾乎要進入她靈魂深處的聲音含混說道:“可我急.....”

陸辰安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了,房間裏靜悄悄的。

謝嘉儀就那樣側身抱著他的左臂,頭擱在他左肩處,輕熱的鼻息淡淡撲在他的頸間。睡得又沉,又乖。陸辰安就這樣靜靜躺了好久,在這個錦繡帳中,外面的一切都遠了。他什麽都沒想,只是感受著身旁謝嘉儀的呼吸。

好久,他才輕輕抽出手臂,給她拉了拉薄被,自己坐起身,又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才披衣下床。整好衣服後,陸辰安來到了啞奴處,從袖中拿出那個黑色瓶子:“藥,再多做些。”頓了頓,“先不要讓郡主知道。”

一向只聽令行事的啞奴,第一次聽完主子的話,沒有立即行動。

她低啞的聲音:“殿下。”她不明白,殿下冒著暴露的危險找來了方仲子,解了郡主的毒,不就是為了子嗣嗎?為什麽殿下還要自己服避子藥。她不明白。

陸辰安知道啞奴要問什麽,他看著窗外開得熱鬧的丁香,此時已經是暮春。建曌三年的秋天,不遠了。他沒有跟啞奴多說什麽,只是道:“去做藥吧。”

啞奴咬了咬牙,還要說話,陸辰安已經轉身離開了啞奴的藥廬。

經過院中一樹海棠的時候,陸辰安停了步子,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就覺得很想念謝嘉儀。離開這樣一會兒,就很想念她,他擡手摘了一朵小巧雪白的海棠花,轉身朝著兩人內寢走去,帶著一種急於見到的迫切。

到了內寢床前,謝嘉儀還好好睡在錦被中。

陸辰安這才突然放了心,把手中那朵小小海棠花慢慢點綴在她烏黑的發間。借著簾外燭光,看著沉睡的人和她發間的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