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雪山茫茫, 放眼望去盡是起起伏伏的雪垅,還有很多深淺不一的黑點黑線。

蔡昭很好奇:“雪不都是白的麽,為何會有黑色?”她生長在四季如春的落英谷,冬季偶爾飄幾片散碎的雪花, 也很快融化在水窪中, 何曾見過這麽高大的雪堆。

藍田玉回頭答道:“這兒只是山腳地段, 常有人跡來往,落雪積不住, 自然會露出雪層下頭的山石土壤。還有山上的樹林,掛著積雪時顯不出來, 一旦被山風吹落了積雪,遠遠看來也是黑的。”

他領在隊伍最前頭,一掃之前客棧中的低垂警惕,迎著飄散雪花的山風在前開路,雙目炯炯有神, 神情自信放松, 仿佛回了家。

慕清晏笑問:“藍前輩如數家珍, 莫不是在雪山周遭長大的?”

藍田玉臉色紅亮,順口道:“不錯, 我生於西面雪域, 自小在雪山中爬進爬出, 連這一身輕功都是在雪層上練出來的,當年我……”

隊伍後頭響起哎喲一聲嬌呼, 聲音不輕不重,恰好能叫人聽見, 原來是那位妖嬈美貌的侍妾崴了下腳。

英俊的中年男子扶住她:“綺濃, 下腳小心些, 若是吃不住,你還是下山去吧。”

綺濃眉眼含情,明明是在好好說話,語氣卻像嗯啊撒嬌:“多謝主人記掛。不過主人在哪兒,綺濃就在哪兒。”

隊伍中過半的男人都羨慕這英俊中年的艷福,然這英俊中年卻木頭人似的,放開綺濃後繼續前行,白費了一番酥麻入骨的美人恩顧,直叫眾男嘆息。

走了方才兩個多時辰,若是還在青闕宗,這會兒正是芙蓉翡翠端這點心茶水來找蔡昭的時候,然而山中已是暮靄沉沉,天色陰晦了。

按照沿途打聽來的說法,雪山是不可以貪黑行進,萬一踏進冰溝雪崖,瞬間就會被抖落的山雪掩埋,找都找不回來。

藍田玉極目遠眺,片刻後眉頭一松,指著不遠處的幾個黑點道:“就在那兒,我們今夜的落腳處到了。”

金保輝累的氣喘如牛,聞言差點沒坐下,總算此行帶足了人手,眾侍衛輪流拖拽扛搭手,才將兩百多斤的金大老爺帶上。

其次情狀不好的便是那從不發言的一主二仆了,那主人臉色泛白,雙腿微微發顫,顯然是內力不繼。

又顛噠了小半個時辰,眾人總算抵達落腳處。

蔡昭轉著腦袋左看右看,半晌才道:“我總算知道為何要午後出發了。”

這是一處山坳避風處,呈梅花形散落著五六座磚瓦砌成的大小不一的獵屋,房屋周遭種了一圈極高大的雪松,每棵松樹的上半部分都系了幾十條紅色綢帶。山風一起,雪花簌簌被抖落,紅綢帶飄揚起來,在黑黑白白的雪山中十分醒目。

山間夜裏風雪逼人,只紮個帳篷難以禦寒,為了讓采藥人與獵戶走的更遠,采獲更多,據說幾十年前有數位財大氣粗的豪客聯手出錢,雇了上百名工匠在雪山南坡的沿途上,搭建了許多供人過夜的小屋,本地居民只需每年維護一下房舍即可。

——而這第一個落腳點,恰好距離客棧半日路程。

抵達之後,一行人各自擇屋而住。

金保輝隨行人數最多,自然挑了最大的那間屋子住,藍田玉也跟了進去。

周致欽東方曉只有兩人,便住了那間最小的。

余下九人,恰好都是三人一撥,便無所謂的各自尋屋。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慕清晏特意挑了最遠離屋群的一座。

看見慕清晏與千雪深從雪橇車上拎了木柴與肉糧,蔡昭很有覺悟的擼起袖子上前幫忙,卻被慕清晏推開,蔡昭不悅,壓低聲音道:“既然說好了結伴上雪山,該出力的我一點不會推托,你也別來憐香惜玉這套。”

慕清晏目含輕嘲:“憐香惜玉?別說笑了。我們一腳高一腳低的走了半日雪路,隊伍中一半男人都疲了,金胖子更是險些要斷氣,可小蔡女俠你臉不紅氣不喘,還精神抖擻,這會兒更是興致勃勃的要來幹重活——這還是我那不諳武功的嬌弱妹妹麽?”

蔡昭臉紅了。不好意思,她忘了。

慕清晏定定的看她。

蔡昭挺了片刻,遂投降。

她軟軟的垮下肩頭,作出一副虛弱之態,“哥哥,我怎麽一陣陣頭暈啊。”真踏馬屈辱!

慕清晏輕攬著她,笑的很慈愛,“小孩子不懂事,都說了這裏山高氣薄,別太興沖沖了,這下脫力了吧。”

——留千雪深在原地,苦逼的搬運接下來數日三人所需的給養。

獵屋已有一冬無人居住,森冷又潮濕,慕清晏卸下大氅,讓蔡昭給自己縛起襻膊後便著手清理,紮幹草為束清掃地面,點燃一支木柴為炬,將四面四角燎一遍驅除滲入屋內的冰晶。

在屋裏蔡昭無需再裝,便紮起袖子幫忙一起幹。不過她這樣的二把刀,無論如何也比不上慕清晏身高手長利落高效的動作,她不禁嘆道:“我得謝謝令尊,將你教的這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