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晚秋時分, 隆冬逼近,用巨大玄武巖壘成的廣闊囚室寒氣森森,陰冷逼仄。

上官浩男與遊觀月並肩步下長長的石階,身後跟著長長一串部眾, 眾人的皮履踩在森冷堅硬的粗石地面上, 發出極有韻律的鏗鏘之聲。

“這是最後一撥了吧。”遊觀月搖著毫無用處的羽扇, 一派斯文。

上官浩男摸著自己腦門上的繃帶:“八裏叔說那是他們最後一個巢穴了,名單上所有人盡皆被擒了。”

遊觀月換了只手搖扇, 嘆息道:“八裏叔辛苦了,接下來得好好養傷了。”

上官浩男不小心按到了腦門上的傷處, 齜牙咧嘴:“這一年多來誰不辛苦,誰身上沒受幾處傷啊,草他狗雜種的十八代祖宗,吃飽了撐著非要叛亂!這回總算清理幹凈了,什麽臭蟲蟑螂癩皮□□, 有一窩算一窩都給他揚了!”

他眼角一瞟, “我說你也別搖你那破扇子了, 你左胳膊中了吳秋桐的分筋錯骨手,右胳膊刮了兩片毒鏢, 不疼啊!”

遊觀月不肯服輸的背過手去, 將羽扇握在背後。

尺余厚的雙扇鐵門緩緩打開, 一陣陣隱約的□□哀嚎從無盡蔓延的回廊那段傳出來。

遊觀月頂著一對濃重的黑眼圈,沖著守衛在門後的柳江峰道, “都活著吧?”

柳江峰也是一頭一臉的血痕,咧嘴道:“除去幾個小嘍啰, 主要頭目一共五十八人, 自盡了八人, 剩下的盡數穿了琵琶骨掛起來了。”

“可別穿死了。”

“放心吧,弟兄們手藝好著呢。”

踩在粗糲玄武巖地面上,大片大片黑紅色的血腥氣息充斥著地牢,經過一處處布滿銹鐵尖刺刑架,許多曾經勇武跋扈的舵主,堂主都如一條條鹹肉般被吊了起來。

弧度猙獰的鑄鐵琵琶鉤穿過淋漓的骨肉,尖端滴著鮮血,幾乎沒有好的皮肉了,奄奄一息的軀體在看見來人那一瞬頓時叫罵起來——

其中一人道:“慕狗小兒!有本事與老子明刀明槍拼個你死我活!”

上官浩男頓時嗤笑:“李堂主你拉倒吧,連我都能五十招內破了你的虎爪功,就別惦記我們教主了。”

另一人也噴著血沫狂叫道:“只可恨聶教主太過仁義,當年怎麽不將他們父子斬草除根,就不會有今日之禍!”

遊觀月笑出聲:“他聶恒城要是真那麽本事,怎麽不自起爐灶,堂堂正正開創一番氣象啊。陰私謀奪人家慕氏兩百年的基業,哼,養子反噬,什麽下賤玩意!”

這番話刻薄的非同一般,當時就氣暈了幾個聶氏死忠。

一行人繼續往裏走去,濕冷的寒氣愈發濃重,血腥氣反而淡了。

地牢盡頭的刑架上掛著兩人,身上也是血跡斑斑,皮肉支離,但兩人俱是咬牙忍住,沒發出□□哀嚎,刑架一側是間小小的幹凈囚室,裏頭關著李如心母子。

“呂長老,於前輩,許久不見,別來無恙。”遊觀月笑眯眯的又晃起了扇子。

呂逢春老態盡顯,花白的頭發蓬蓬亂,全不復之前道骨仙風的模樣。他恨恨道:“敗退離開瀚海山脈的這一年多來,你們窮追猛打,逼的我們無處可躲!我幾次托人帶話想與慕清晏議和,你們卻理也不理,只想逼死我們!”

上官浩男大聲道:“呂長老這話就沒意思了,你也是幾十年來經過大風浪的人了,當知道本教最忌叛徒,從你舉旗反叛開始,就拿出豁性命的決心了。”

呂逢春哼了一聲:“你家長輩瑤光與開陽本是聶恒城的心腹,如今你卻一心奉慕氏為主,真是忘恩負義!”

上官浩男毫無心理負擔:“喲,聶恒城一個做養子的侵吞了養父基業,他都不覺著自己忘恩負義,我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他轉過身,沖著整座地牢中的所有人,“一年前,教主本來能將這夥逆賊一網打盡,可是為了回援我們,為了救咱們這些‘曾是聶恒城心腹的’的部眾,他寧願打草驚蛇,這才走脫了呂老狗這幹首惡!這才多費了一年光陰,將這群逆賊一一剪滅!”

“瑤光開陽兩系的後裔弟兄都是響當當的漢子,有過當該,有恩當報,所謂良禽擇木而棲,咱們效忠慕教主對不對啊!”

上官浩男性情開朗豪邁,本就頗有威望,這番話說出來,地牢中的守衛們紛紛應和。

“浩男哥快人快語,慕教主體恤部下,既有謀略又有仁義,咱們不跟著他難道跟著他媽的萬年不開張的呂老烏龜啊!”

“浩男哥我們聽你的,如今咱們就死心塌地的效忠慕教主!”

“上官壇主說的對,何況這離教本來就是他老慕家的嘛!”

呂逢春幾乎咬碎一口黃牙,“你們究竟想怎麽樣?!”

遊觀月看上官浩男一呼百應的樣子,心中頗是酸溜溜的,當下清清嗓子,提高聲音道:“教主只是希望所有人明白,聶氏勢力已經煙消雲散,連渣子都不剩了。從今往後,神教中人不會再記得聶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