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施霓站在原地屏息著不敢言語,她看霍厭此刻的神情,大概是已厭惡透了她。

可她沒做過的事,她不會認。

即便對方含著成見,在心裏已對她懲下判決。

兩人沉默對峙良久,直至霍厭目光旁落,心緒冷沉下來。

再次開口,他語氣沉晦極緩,同時也淬滿冷諷:“聽我為你許諾,認真言說未來以後,你心裏可十分得意?”

話落,他自譏一笑,不給施霓回話的余地,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的確該得意。兩國交戰,我為敵軍主帥,連奪西涼邊隅數座重城,你因國怨惱恨我,借機以身犯險勾撩報復,之後見我沉溺溫懷不得自控,心頭應當很是舒快吧?”

舒快?她當時明明都要怕死了呀。

想想她一未出閣的姑娘家,沐浴時被一陌生男子差點看個精光,之後還不由分說地被霸著身抱了又抱,這般情境下,她能得意些什麽?

分明……是他占夠了便宜,更舒快享受些。

當然,這些話施霓自不敢明言,也知曉在他眼裏,這些巧合意外都是人為陰謀。

可當下被他一連諷刺了好多句,即便是施霓這樣的好脾氣,也不免幾分情緒翻湧。

無故被冤枉,任誰也會覺得委屈。

施霓叫自己一定忍住別哭,之後鼓足勇氣與他相視,含著濕漉漉的一雙眸,模樣嬌憐又倔強。

她出聲反問,聲量不大,卻一字一句說得認真:“那日發生的一切,還煩請將軍細細回憶一遍,從初遇將軍到事後分開,是否發生一切全程皆由將軍主導?並且當時,我並不知那寒池是將軍的私人浴池,更不知曉將軍身份,甚至只以為是遇到山匪擄命,於是只好被迫配合著……”

說到這,施霓聲音漸弱下來。

後面他做了什麽,他自己該是最清楚不過的。

“伶牙俐齒。”霍厭聞言蹙眉冷對,顯然不信,“那寒池曲徑隱蔽,怎能叫你輕易尋到?”

施霓有理有據回說:“將軍歸營前幾日,營中的確用水短缺,這一點將軍自可找蒙校尉求證,我沒得允許擅自出營尋溪沐浴,此舉的確做得不妥,將軍若因此責罰,我自當是認,可尋到寒池的確為誤打誤撞,而絕非將軍所言,是我蓄謀已久,故意裸身勾引。”

施霓緊張提著一口氣,終於把想說的話全部說完。

當下雖是如釋重負,可鼻尖還是不自覺發酸。

霍厭聽著她的敘述,略微沉思,當下他防備心極重,自是不會只聽她三言兩語將自己摘幹凈,便由此打消顧慮。

他心裏仍帶著氣,可看她此時眸底含著隱約淚光,一副將哭不哭的委屈模樣,他心底不由地也跟著浮出幾分煩躁情緒。

“將軍……你信不信我?”

久久等不到他的反應,施霓有些焦急地出聲問詢。

勾引大梁主帥的罪名實在太重,她又如此身份微妙,如何背負得起。

可霍厭聞言卻並未正面回應她的話,仔細思量過後,他不放過一點漏洞地再次開口質問。

“那夜為了叫你安心,我曾毫不吝嗇地將主帥令牌給了你,而之前,你亦在軍營中住了數日,營中霍字軍旗處處可見,那令牌上亦篆刻有相同的符文,你說你不識我身份,說法是否太過牽強?”

霍厭威厲凝視,目光森然嚴篤,就仿佛此刻是在審問一個真正的犯人。

施霓承受著他逼人的審視,不禁微微怔然。

想起之前他與自己說話時,都在刻意收斂著身上的鋒芒,盡量釋放柔情暖意,而現在,他恢復主帥威儀,從上俯瞰,再沒一點憐意愛惜了。

莫名的,她心頭忍不住酸澀了一瞬。

“我知將軍已在心裏給我定懲了罪名,我解釋再多,將軍都能找到蹊蹺之處。就如現在,若我說自從進營以後,我與自己的貼身侍女便被安排在了營內最逼仄的角落裏,處處受限,亦從未留意過什麽軍旗字符,將軍也不會輕信對不對?甚至你還會揣測我們,是否是故意示弱討憐,胡編亂造,只為博得同情寬饒。”

施霓冷靜地將自己所遇不平待遇和所蒙受的冤屈,平靜敘述而出。

即便心裏依舊生懼,可她還是咬牙堅持將話說完了。

不僅是今日所受的委屈,還有從入營開始便受的無妄苛待,她一一都記得清楚,她更知曉眼下,除了自己能去爭口氣外,再無任何人可依靠。

為了自己,為了阿絳,她都必須要堅強起來。

聞言,霍厭久久凝神而立,像是在揣摩她話裏究竟有幾分真實。

直至半響,他才晦暗著眼,不明意味地再次開口:“原來這麽能說會道,之前見你,說一句話都膽膽怯怯的。”

施霓垂下眼,避過他的目光,聲音重回細弱著言道:“那時將軍總用匕首抵著我,我……我貪生怕死,哪裏再敢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