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霍厭的一聲低吼,瞬間引來他手下人的警惕戒備。

尤其荊善,反應最快,不到片刻便已臨近帳外,緊接確認著恭敬問詢。

“將軍,裏面出了何事,可需我等介入?”

問完過了好一會兒,都不聞裏面傳來絲毫動靜。

荊善蹙了下眉,當即防衛之心更重,正要再次開口,就聽霍厭沉啞繃緊的嗓音冷冷傳來。

“進來!”

領命入帳,目光最先略過倒在地上的纖弱美人,荊善嘴巴微張,眼底閃過一瞬的驚愕。

他自是不敢妄議主帥作為,可當下卻也難免思尋,就算將軍再不喜這西涼女,可也不至於明面對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動手啊。

這若傳揚出去,恐有損將帥威儀。

又看此刻,將軍臉上正泛著不自然的慍紅,他便隱隱猜測,兩人或許真的起了爭執。

荊善不敢多言,只好站在原地,躬著身噤聲等命。

半響,終於聽到將軍出聲,他簡言明意,冷冷言道。

“你好自為之。”

聞言,荊善緊張擡眼,就看將軍目光旁落,臉色森然,便知曉這話大致並不是對他說的。

又看施霓姑娘,此刻眼神漉漉,模樣好不懵怔。

“荊善,帶她回去。”

霍厭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周身戾氣,像是一眼也不願再多看。

見狀,荊善心懷困疑,卻也趕緊應聲領命,而後上前半步,躬身打算將地上半伏倒的施霓扶起來。

他當下伸手,完全是出於本能的好心扶助,卻不想下一瞬忽的敏銳察覺,背後一道如芒鋒利的眸光正森森掃射而過。

緊接,熟悉而威厲的一聲呵斥,直直割耳傳來。

“別碰她。”

荊善循聲背脊一僵,還未觸及到的動作也因此而頓住。

他猶疑地將手收回,又不解其意地回頭看向霍厭。

就見其臉色很沉,言語更是強硬不善,“她自己有手有腳,要你幫忙作甚?”

看來將軍真的對施姑娘芥蒂不淺,思及此,荊善站回原地,再不敢自作主張了。

而施霓則輕嘆一口氣,並未多言什麽,遂獨自忍著腳踝酸痛,艱難而緩慢地直起了身。

見兩人疏離開一定距離,霍厭臉色稍緩地收了眸間寒光。

卻不知這一瞬而過的情緒變化,已經被荊善敏銳捕捉到。

荊善原地怔然,覺得自己應當是看錯了,將軍方才的眼神凝戾,盡顯占有。

仿佛是他所有,碰著殺無赦。

他那手,就不該伸。

……

回去路上,荊善走在施霓身側,就著她的步調,跟著收緩了自己的步速。

他幾番欲言又止,每次話到嗓口便又會覺不妥地作罷。

最後,還是施霓有所察覺,目光向旁一瞥,看出他的意圖。

“副將若是有話,但說無妨的。”她目光和善說道。

荊善嘴巴抿了抿,猶豫地看向施霓。

他是信面相之人,初見施霓時便覺她溫聲柔氣,屬性溫善,不像是會使陰毒詭計之人。

只是眼下將軍對其成見頗深,他在旁看著幾分不忍,這才決定提點一二。

他定了定睛,隨即正色開口道:“姑娘莫怪我多嘴,我追隨主帥多年,對將軍秉性了解甚深。這些年來,他為護大梁邊境安穩,征伐殺戮,嗜血祭刃,而致在六國得了個人人畏懼的鬼閻羅的煞氣稱號,可他本人卻絕非兇殘暴戾之類,亦不會不由分說地施以不公責難。”

“眼下……將軍許是因先前兩國的敵對立場,這才疑心頗重,亦對姑娘有所成見不滿。我雖不知今日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也大致猜測出,方才帳中的談話似乎進行的並不順利。所以我想相勸姑娘,將軍他素來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你遇事若能口頭上順一順他,往後進京路上,該是會好過些的。”

荊善毫不吝嗇地教習施霓生存之道,不僅是因施霓面相投了他的眼緣,更因他家中有個和施霓年歲相近的姐姐。

第一眼見到她時,他心頭微澀,便覺異常親切。

記憶中,姐姐也是這般綽約婉麗,美如仙的。

聽他一連說了這麽多,施霓是有所意外的,來營多日,荊善算是唯一一個對她施以和善的大梁人。

於是她衷心感謝道:“多謝副將的衷言點撥,我會認真記下。我當然知曉將軍並非殘戾之人,剛才……只是我們生了誤會,不過現在都已經把話說清楚了。”

聽她這樣言道,荊善點點頭,這才安心。

眼見走到帳前,施霓勸他留步,而後意欲淺淺施一個禮,卻被荊善慌忙攔住。

“姑娘這萬萬使不得,全軍上下,除了將軍,誰還敢受你的禮?”

聞言,施霓頓了下,而後目光故作茫然。

她並未點出任何人的名字,只是言語卻明顯含著些意味。

“原來如此。只是當初初入營時,因兩國禮制不同,我不知如何禮見才算合宜,便向接應之人紛紛施了禮,當時倒並未有人提醒此舉不妥,之後再遇,也都是我先曲膝,對方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