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3/3頁)

可是他做不到,嫉妒如野火燒遍他整顆心。

鹿予寧的手,白皙修長,可以用他小時候只敢在櫥窗外遠遠瞟一眼的三角鋼琴,彈出動聽的樂曲,也知道那些對自己而言天書一般線譜是什麽意義。

而自己的手卻滿是傷痕,粗糙不堪,只知道怎麽樣打人才能將人打得趴下,又看不出任何痕跡。

鹿予寧在南城最好的學校成績優異,而他卻在隔壁的垃圾學校,所有老師看著他搖頭。

他如不堪的醜小鴨,甚至連一顆不嫉妒的心都不能擁有。

他嫉妒,爸爸溫柔而威嚴囑咐鹿予寧的神態,嫉妒哥哥帶著鹿予寧打籃球時候的低頭溫柔的笑,嫉妒他們三人在飯桌上相視一笑的默契。

他們三個像是有看不見的結界,他怎麽努力也走不進去。

爸爸和哥哥面對自己時,只有生疏和別扭。

他做了很多事,想要讓父親看到他,承認他。

可越是這樣,他越是嫉妒。

最後毫無意外,他和鹿與寧矛盾越來越大,周圍其他人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不知滿足妄圖用血緣去欺壓可憐又善良的養子的怪物。

父親看著他的眼中只有深深的失望,而他做的一切只是想讓父親和哥哥眼中看到他而已。

高考那年,他滿腦子想的都是鹿與寧,再加上他的手受傷,一敗塗地,最後只上了一個不怎麽的專科,爸爸和哥哥都是天之驕子,學業也從來不在話下,他簡直就是鹿家的異類。

相比他,考入全國第一的美院,並且被大師收為關門弟子的鹿與寧才更像是鹿家的孩子。

鹿與寧的完美,讓他更加醜陋。

他和鹿與寧性格也不合,矛盾不斷激化,最後他幾乎沒有辦法在和鹿與寧生活在一個屋檐下。

但他知道鹿與寧是不可能離開的。

所以只能是他離開。

甚至爸爸怒斥他離開就不要再回來,也沒有阻擋他的離開。

但如果在和鹿與寧住在一起,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他不想最後真的淪落成那種不堪的樣子,徹徹底底的讓父親和哥哥失望。

三年前他拎著行李箱忐忑的踏進鹿家,三年後的他又拎著那個行李箱狼狽的離開鹿家,三年的時間他唯一從鹿家帶走的只有那副媽媽畫了一半的畫。

他離開鹿家的那一天,也如他所想一般,沒有在偌大的鹿家掀起一絲波瀾,爸爸照常一大早就去參加董事會,哥哥帶著鹿與寧去去體檢,他拖著 行李離開鹿家的時候,甚至空蕩蕩的大廳裏連一個人都沒有。

他也確實做到了沒有再回過鹿家,他跟著鄰居學的那些不成系統的畫,竟然在網上很受歡迎,他靠著自己接的一些畫稿,養活自己不成問題,哪怕後來確診癌症,他取出媽媽留給他的基金,應付治療也沒有什麽問題。

鹿家也像從來沒有他這個孩子一樣,從未找過他。

他確診癌症也沒有告訴他們,他本來是想告訴他們的,確診時候,他很慌張,第一反應的就想找到爸爸還有哥哥,可他們的電話他打不通,他冒著大雨跑到鹿家,在大門口徘徊整整一下午,最後遇到了會鹿家取文件的杜秘書,在杜秘書憐憫的目光中,才知道他們帶著鹿與寧去國外家庭旅行,最近都不會回來。

所以他便作罷。

只是今天,今天是爸爸的生日。

他牢牢記得小時候媽媽偷偷帶著年幼的他準備這幅畫,想要將它作為爸爸生日的驚喜,媽媽還說過,爸爸和哥哥脾氣都不好,他要和媽媽一起忍讓他們,照顧好他們。

只是很遺憾,媽媽沒有能夠畫完。

爸爸和哥哥似乎也並不需要他的照顧。

只是他想要幫媽媽完成最後一個心願。

他也沒有時間了。

畫並不大,他小心翼翼將畫布取下,簡單的裝裱之後,他放在了自己的背包裏,背包裏還有他的病例,他本來是想要拿出來的,可是取出來一刻卻猶豫了。

哪怕已經坦然接受,他還是希望他的親人可以陪在他的身邊。

他也有些害怕。

在離開家門之前,鹿予安換上一套得體的白色小西裝,雖然他更喜歡輕松的運動服。

但是這樣更夠看起來更像鹿家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