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街

公主府寢殿。

喬綰坐在書桌旁的美人榻上,有些愣神。

她未曾想到能治慕遲不痛之症的會是雪菩提,得知這個答案後心中卻又沒有絲毫意外。

雪菩提是大補之物,且還能解毒,一直放在風水極好的般若寺裏。

喬綰也只聽聞雪菩提是民間一個神醫在一本孤本醫術裏找到的方子,後去四方遊歷歷經艱險找齊了草藥,制成了一小瓶丸藥。

又因著丸藥酷似菩提子,便取名雪菩提。

後來孤本消失,一些珍稀的草藥也遍尋不著,僅有的一瓶雪菩提,喬恒自然當寶貝對待,只有身體極為難受時,才會去般若寺小住幾日,服上一枚雪菩提。

平日裏,般若寺有重兵把守,不要說人,便是蒼蠅都難飛進去。

如果只有雪菩提才能治好慕遲的話,那這件事必然會驚動喬恒。

喬綰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心口處,外面已經是隆冬臘月,寒冷異常,可她的這裏卻像是燃著一團火,經久不消。

近十年來,喬恒寵她縱她,她也樂得能夠隨心隨性,任性妄為。

她知道,自己對喬恒很重要。

卻不知,自己重要到什麽地步。

喬綰煩躁地吐出一口氣,又想到什麽,從書桌旁的暗格裏拿出一張圖。

圖上,那個十字星狀的圖案依舊清晰。

如果之前喬綰對那場夢還有質疑的話,那麽在看見慕遲膝蓋和腳踝的傷疤時,疑慮便已經打消了大半了。

雖不知為何,她的的確確夢到了自己不曾經歷、卻真實發生的事情。

而這個十字星傷疤的主人,殺死了喬恒和她。

可他到底是誰呢?

喬綰不由挽起寬袖,雙手撐著下巴,皺著眉沉思起來。

倚翠進來時,正看見喬綰露著兩節瑩白的小臂,捧著臉愁眉苦臉地看著那幅奇怪的畫發呆,小心地端著茶點過去:“公主,您已經在房中待了兩日了,別憋壞了身子。”

喬綰懨懨地應了一聲,聽起來沒什麽誠意。

倚翠嘆息一聲,為她倒了一杯茯苓茶:“公主先喝些茶,去去燥。”

喬綰這次沒多說什麽,聽話地喝了口茶:“慕遲呢?”

“慕公子這兩日也一直在暖閣,未曾出過門。”

喬綰一怔,繼而想到自己還未曾將“雪菩提或能治好他”這件事告知他,想必他此刻心中正失望呢。

可如果告訴了他,卻又得不到雪菩提,那豈不是有了希望又絕望?

那比從一開始就不抱希望還殘忍。

“公主,過幾日又到十五了,您不能再碰一些寒食或性寒藥材了。”

“嗯。”喬綰沒精打采地應了一聲,下瞬卻想到了什麽,猛地擡眼。

十五了。

每月十五,喬恒都會宣她入宮,鮮少例外。

即便他偶爾身子不適,也會在五日內再次召見她。

自她十二歲搬到公主府後,從未間斷過。

“公主?”倚翠不解。

喬綰對她笑了笑,終於站起身:“我去暖閣看看。”

*

暖閣。

香爐內紫檀香煙裊裊,火盆燒得旺盛,偶爾伴隨著木炭炸裂開的細微聲響。

慕遲慵懶地拿著一卷古籍隨意地翻看著,身上的白衣在窗外的光下像是在發光一般,整個人縈繞著一股昳麗冰冷的澄澈感。

良久,慕遲將書卷放在一旁,看了眼窗外的陽光。

今日倒是這臘月難得的晴天。

只是……已經兩日了。

喬綰未曾見他,也未曾來找他。

張鶴已經將雪菩提的事情告知她,她未曾對自己說,如今連出現都不曾。

雖然也沒有什麽可意外的,若是她中毒,他也必不會理會。

但慕遲還是忍不住心中冷笑。

小公主廉價又短暫的愛慕,果然利用起來都這麽無趣。

暖閣的窗子被人悄無聲息地推開,司禮安靜地閃身飛了進來:“公子,前不久您交代的事情,已經完成了。”

“嗯。”慕遲低低應了一聲,自袖口拿出那個紺色的瓷瓶,語氣平淡得似在談論今日的天氣,“三日後若喬綰還未出現,就將毒下到她的吃食中。”

既然她始終做不出選擇,那他就幫她選擇好了。

喬恒必然不會看著她死去。

司禮從不問公子為何如此,只是低頭應下:“是。”

他的話音剛落,門外陡然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司禮神色微變,看向慕遲。

“先避開吧。”慕遲懶聲道。

司禮的身影瞬間消失在裏間的窗口處。

幾乎同時,暖閣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喬綰站在那兒笑著朗聲喚他:“慕遲!”

她說話間,口中還哈著白霧,臉頰卻因為一路奔走泛著通紅的汗意。

慕遲微微垂眸,佯做驚訝:“公主怎會來此處?”

“來看你啊,”喬綰笑盈盈地開口,因著暖殿內乍然襲來的溫熱有片刻的窒息,卻很快恢復如常,打量起慕遲的房間,而後便瞥見一旁供人小憩的軟榻上團著一件暗紅色的錦裘,衣擺垂落,隱約看出被燒黑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