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蜉蝣(第3/3頁)

而他的隊員則打開了筆記本,拿出了筆,準備記錄。

管家端著托盤,將幾杯茶放在了茶幾上,當溫熱的蒸汽裊繞而起,整個客廳終於有了些許溫度。

“昨天下午發生了一樁兇案,兇手對死者遺體的布置正好跟您的一幅畫作相似。根據調查流程,我們例行要向您詢問一些問題。”

陸屏楓的臉上並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也沒有同情和遺憾,他甚至不屑做出類似的表情,只是平靜地問:“哪一幅畫?”

“《蜉蝣》。”

“嗯。那是我許久以前的作品。”陸屏楓的表情依然平靜,被晨光照耀著的部分就像教堂中的天使雕像,有一種純粹而寧靜的美。

可是當他頷首淺笑的時候,嘴角的笑容帶著一絲薄涼的譏諷。

“也許兇手是你瘋狂的粉絲和盲目的追隨者,這個人會表現得想要深入了解你畫作背後的含義,你的創作意圖,給你寄過書信,用各種方式向你表達他的崇拜。在你的印象裏,有這樣的粉絲或者收藏者嗎?”趙思沉問。

陸屏楓微笑著搖了搖頭,明明是禮貌性的微笑,卻不會讓人覺得虛假,甚至有一種超然的靈動。

“大部分人都只看到蜉蝣的朝生暮死,為它們的短暫而心生憐憫,但又有多少人能像蜉蝣一樣用全部的生命去繁衍?哪怕是遵循本能,瘋狂地消耗自己的生命——為了延續而生,為了延續而死。”

陸屏楓的一只手搭在膝蓋上,另一只手端起了茶杯碟子,遞向趙思沉,那是一種彬彬有禮的蠱惑,跟隨他沉淪下去,就會看見最本源的真相。

“謝謝。”趙思沉的喉嚨動了動,接過了那杯茶。

陸屏楓很輕地笑了一下,那是對本性的克制,卻又隱隱透著幾分不羈的乖張。

“如果那個人真的理解《蜉蝣》的含義,就不會用它來布置兇案現場了。”陸屏楓說。

趙思沉低頭抿了一口茶水,又問:“可以請問一下陸先生,昨天下午的兩點到四點,您在哪裏?”

這個問題相當於直截了當地表示陸屏楓是警方的嫌疑人。

陸屏楓沒有著急解釋,也沒有控訴警方的猜疑,只是平靜地回答:“我在畫室。”

“有人能為您證明嗎?”

陸屏楓看向旁邊的管家,“何叔可以為我證明。”

“啊,是啊。當時打掃衛生秦姐也在,她也看到了先生。”何叔說。

“這位秦姐麻煩留一下聯系方式給我們。另外,除了家裏的管家和保潔,還有其他人能證明您當時的行蹤嗎?”

陸屏楓擡起了下巴,視線看向天花板上的監控。

“之前,我的畫室裏丟了一幅草圖,經紀人就建議我在家裏裝上了監控。”

“我們想調閱一下當天下午的監控,可以嗎?另外,我們可以看一看您的畫室嗎?”

“當然可以。”陸屏楓站了起來,“畢竟如果我說不行,下一次趙隊長可能會帶著搜查令來。”

兩三秒之後,“哢——”聲響起,第一幕戲很順利的幾乎沒有任何卡殼地拍完了。

坐在監視器前的盛雲嵐一邊眯著眼睛抱著胳膊,一邊點頭。

圍觀的工作人員們都為顧蕭惟的演技感到折服,如果不是親臨現場,真的感受不到他這種強大的氣場掌控力。

而在一旁看著的聶揚塵心裏是驚訝的。

之前有無數人鼓吹顧蕭惟的演技,但是在聶揚塵看來,三分靠後期、還有三分靠攝影的運鏡。

可就這短短的一幕戲,顧蕭惟每一個眼神,甚至那薄涼卻又彬彬有禮的淺笑的細微角度,都像是預先排演了千萬遍,才得以以最完美的方式呈現。

聶揚塵不斷地想象著,如果是自己坐在顧蕭惟的位置上,他能演出怎樣的陸屏楓?越是細想,聶揚塵的心頭就越是泛起涼意和莫名的恐懼。怎麽會有人真的演出那樣的陸屏楓?

溫柔得復雜,又冷漠到純粹。

顧蕭惟離開了沙發的位置,朝著洛嶼的方向走來。

他離開了窗口透出來的晨光,周身都是散發出萬物皆煙雲的孤冷。

可是當洛嶼握著保溫杯伸向他的時候,越是靠近,他的身上就多一分溫度,直到褪下那層死寂,站在了洛嶼的面前。

他接過了保溫杯,擰開了蓋子,將咖啡倒在杯蓋裏,喝了兩口。

醇香的味道在兩人之間彌散開來。

“挺香的,你自己磨的?”洛嶼笑著問。

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和顧蕭惟保持距離,就是為了讓他更多地沉浸在陸屏楓這個角色裏。但只有洛嶼,把他當成顧蕭惟那般地聊天。

“嗯。你喝一點嗎?”顧蕭惟問。

連聲音都溫和了三分,這種溫和像是要將一個人的心臟融化出一個洞,把最溫熱的水汽送進去,將那個人的一呼一吸都包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