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解構陸屏楓(第2/4頁)

陸屏楓這一次低下頭笑了,從溫煜馳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額頭和鼻骨,可那種極致的美感卻成百上千被的湧入溫煜馳的眼中,似要引他心中的萬物垂憐。

“所以你喜歡的是我的顱骨。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會立好遺囑,把我的顱骨送給你。”陸屏楓擡起眼,用很認真的語氣說。

“是手腕。”溫煜馳說。

“嗯?”

“我最喜歡的是您的手腕。”溫煜馳的目光垂落在陸屏楓的腕間,“可惜……今天我沒有看到。”

因為陸屏楓的薄線衫下穿著一件棉麻的襯衫,袖口的扣子系著,正好遮住了手腕。

“哦——溫法醫,那天你跟我握手,到底是為了看我手指上的傷疤,還是為了看我的手腕?”陸屏楓問。

“你的手腕。”

溫煜馳的臉上沒有任何的尷尬和窘迫,坦蕩得理所當然。

“那還要看嗎?”陸屏楓朝著溫煜馳伸出自己的右手。

“嗯,要看。”溫煜馳很鄭重地拿過紙巾,擦幹凈手指上的點心碎末,解開了陸屏楓袖口的扣子,將它平整地折了上去。

陸屏楓的手向前又伸了伸,正好把自己的手腕放在溫煜馳的掌心。

“我需不需要修改遺囑?”

“不需要。”溫煜馳的指尖觸碰上陸屏楓的腕骨,“如果有一天您死了,我大概不會覺得它很美了。”

“為什麽?”陸屏楓用另一只手撐著下巴,目光卻一直在溫煜馳的臉上。

這位年輕的助理法醫垂著眼睫,專注地感受著他腕骨的走向和曲折的角度,他比那些鑒賞家和收藏家對他的溢美要更加坦蕩和真實。

“就好比小野花離開了幹裂的墻縫、軀體蜿蜒的松柏離開了峭壁、飛魚落在沙灘上——那就不美了。它只有存在於你的軀體上,才有被欣賞的價值。”

溫煜馳非常紳士地將陸屏楓的手推了回去,站了起來,“既然是為我一個人準備的私人畫展,我當然要好好欣賞一下陸先生的作品。”

他來到了畫室的門邊,按照順時針的方向轉了起來。

第一幅畫上的是一株藤蔓纏繞在一棵樹上,樹已經被耗盡了養分,外部幹癟剝落,而樹的中央也爛出了一個大洞,有蟲蟻從中爬出。

而那株藤蔓的葉子也已經泛黃垂落,哪怕抵死纏繞,也無法獲得絲毫養分。

兩者形成一種扭曲的形態,畫面上的顏色也很陰暗,但越是扭曲,就越是有一種勾人視線的力量,像是要掙紮著從畫面裏攀爬出來。

“這幅畫的名字是什麽?”

“沒想過公開,所以也沒給它起名字。”陸屏楓仍舊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向後靠著,看著溫煜馳的背影。

“這幅畫倒是把因愛而生的控制與掠奪描繪得形象啊。”溫煜馳仰著頭,淡聲道,“所以啊,愛一個人不要太偏執也不要愛得太多。越愛,就越想要從對方那裏得到越多。”

“說得好像你曾經那麽偏執地愛過一個人。”

溫煜馳搖了搖頭,“我只會偏執地追求死亡的原因。好比這棵樹,我一定要弄明白它的這個傷口是因為什麽形成的,是病理性原因還是器械性傷害。它被吸取養分多久了,它死掉之後需要多長時間被分解。”

“但你卻從中看出了愛意。”陸屏楓側過臉,托著下巴看著對方。

“在死物裏,我看不出愛意。只不過案子聽得太多了,這種情況比較符合情殺中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說完,溫煜馳又走向第二幅畫。

稻田邊站立著一個稻草人,而稻草人的肩膀上紮著一根削尖的竹竿,上面是一只鳥,尖端從它的尾部沒入,從它張大的嘴巴裏伸出來。

鳥的毛已經開始剝落,掉在稻草人的肩頭,配上稻草人詭異的笑容以及陰暗的配色,誇張洶湧的線條,哪怕沒有畫出一絲鮮紅的血,都讓人感覺到大腦發麻的殘忍。

“經紀人說這幅畫不會好賣,因為太神經質。”陸屏楓開口道。

但是溫煜馳卻沒有走開,他甚至走近了半步,湊向那個稻草人。

“孤獨也算神經質嗎?”溫煜馳輕聲問,像是問陸屏楓,又更像是自言自語。

“為什麽是孤獨?”陸屏楓的食指很輕地勾了一下。

“稻田的主人是為了恐嚇偷食的鳥群才會把這只鳥穿成串紮在稻草人的肩膀上吧?只有主人的利益和死亡的垂憐,才有這麽只鳥陪在稻草人的身邊。不過……”

“不過什麽?”陸屏楓站了起來,端著茶杯走到了溫煜馳的身邊。

“不過稻草人本來就沒有心,它根本就不知道何為孤獨。除非……畫它的人很孤獨。”

說完,溫煜馳就走了回來,從陸屏楓的手裏接過了自己的茶杯,很豪爽地喝了一大口。

“這世上是不是沒有什麽能讓你感性?”陸屏楓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