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2/4頁)

——她有什麽資格失望呢?

謝夫人難過地想,整個人如同一朵安靜凋零的鮮花。

她聲音很輕,在格外寂靜的房間裏響起來,飄渺得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阿佇,剛剛醒過來的時候,我有想過是當時我死掉就好了。”

謝先生熄滅了手裏的煙,垂眸,不知道應該怎麽樣安慰她。

要是他擅長安慰人,不論什麽情況下都能說出很討巧的話,當年也不會悶頭直接去福利院。

他愛孩子,本質上是因為愛妻子。

謝先生這些年幾乎沒有在謝夫人面前抽過煙,今天算是特例。

等煙燃盡,他才沉默地通訊錄裏翻出家庭醫生的號碼,給對方編輯了一條信息,發送出去。

謝夫人臉上淚痕已經幹了,問他:“為什麽我會不相信自己的孩子,甚至沒有認真聽他說什麽,就做出了判斷呢?”

謝先生又點了一只煙。

良久,他同樣啞然地開口:“……這並不你的問題,你同樣也是受害者。”

“可是這不能代表什麽。”

謝夫人理智地開口,“……阿佇,我是受害者,但我也同樣是加害人。”

她對那個夢的記憶清晰到可怕。

在那個夢裏,她記得是小思最先發現了不對,告訴她,她給小乖的銀行卡在軟軟的房間。

她去問軟軟,但是軟軟神色很平靜,不像說謊,告訴她銀行卡是在家裏的垃圾桶裏看見的。

他撿起來,是怕她知道後會傷心。

所幸的是她懷疑了。

她當時覺得小乖雖然不是好孩子,但心裏對她還存有一絲敬畏,不至於幹出一出家門就直接丟到銀行卡的事。

他在從她手裏接過銀行卡的時候,眸光灰白,透著一絲惶恐。

她那天晚上輾轉許久,去查了家門前的監控。

他沒有丟掉那張銀行卡,只是站在家門口不遠處站了許久,做了一個擦眼淚的動作,轉身離開了。

那銀行卡是怎麽到軟軟手上的——?

這兩個孩子後來的關系並不好,轉交應該不可能。

她心中的疑惑越放越大,開始調查,然後,徹底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

軟軟做事非常周全,但那是在他逐漸長大之後。

謝夫人還是找到了一些證據。

她沉默地把那些證據擺在軟軟面前,聲音顫抖,問他為什麽。

謝家對他難道還不夠好嗎?把他當成親生的孩子看待,也計劃給他留了和其他人等額的股份。

謝夫人曾經最引以為傲的就是他們家成員構成非常簡單,相親相愛,更沒有因為家產分配的問題紅過眼。

軟軟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她和軟軟對峙時,軟軟並沒有任何慌亂,只是笑,然後笑出了眼淚。

他仍然喊她“媽媽”,可是謝夫人覺得惡心。

軟軟接下來的話更讓她頭暈目眩,幾乎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軟軟承認了所有的事,並嘲笑她,說你們的愛也不過如此,不如把他交給我。

謝夫人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現在這樣,強烈地希望某個人從世上消失過。

但軟軟動作更快,幹脆離開了謝家,消失得幹幹凈凈。

她開始提醒吊膽,整夜整夜睡不著覺,既找不到軟軟的蹤跡,也尋不見她的小乖的下落,生怕軟軟找到了小乖,怕他做什麽。

幸運的是,他們最後還是抓到了軟軟,將其繩之以法。

可他們在北方的那些縣城裏找了很久很久,也沒有找到應該去了北方的小乖。

“他那個時候的抑郁情緒很嚴重。”請過來的側寫師聲音輕柔,話裏話外都希望她能做好最壞的預期。

謝夫人甚至不知道在夢裏那段時間,自己到底是怎樣度過的。

人最後是在一個偏遠,連快遞都要去鎮子上才能去取的村落裏找到的。

她風塵仆仆地趕過去,迫不及待想對他道歉,認錯,想讓他回家。

然而她的小乖並不認她了。

謝夫人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樹上給村裏的老人家摘柿子,他沒有從樹上下來——因為現在下去,再爬上來會很不方便。

他表現得溫和疏遠,禮貌又客氣地先像她道了歉,然後才問她的來意,連猶豫都沒有,幹脆拒絕了他。

她站在樹下面,聽他很平靜地承認自己之前的不理解。

還有怨恨。

“……那個時候其實很疼。”

她聽見自己的孩子這麽說,“我只知道自己生了很嚴重的病,並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以為自己要死掉了。”

他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在醫院的病床上,工地那賣盒飯的夫妻坐在病床前面,說,娃,你現在這樣不行。

他也知道自己不行的,可同樣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那對好心的夫妻看他可憐,又生了病,一個人確實不容易活下去,便雇他幫工,讓他擇菜,又想辦法給他聯系了那種不貴的社區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