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3/4頁)

不管是心理輔導還是後來開的藥,還是那對夫妻墊的錢。

他那個時候其實不太想活,總會覺得自己還是死了比較好。

可一想到自己還欠他們許多,疼的時候咬咬牙,按時吃藥,慢慢也就生存下來了,想開了許多事情。

夫妻兩個人在外面打工,還要帶孩子,沒有時間照顧家裏的老人,還是在電話裏才知道老人忘記關家裏的煤氣,差點中毒的事。

他感覺自己的病好一點了,就主動提出說自己可以過去幫忙照顧老人——他還會打視頻,有他在,他們不用擔心老人不會聯絡的問題。

村子裏其實也有工作,年青人回來創業,承包了山頭,開了家賣各種水果的網點,現拍現摘,包好之後由三輪車統一拉去鎮上的快遞點。

他去果園幫忙,手腳勤快,一個月也能拿三千到四千塊錢,除去每個月他堅持要還掉,還能剩下一些。

謝夫人找了他一年多,將近兩年。

可是他已經從過去的那種痛苦徹底走出,也不像過去那樣再渴求來自家人的溫暖和愛了,自己就是一個很完美的宇宙。

“那……我要怎麽做,你才能稍微好受一點呢?”謝夫人小心翼翼,不敢再自稱媽媽。

她只想期求一個原諒。

然而“原諒”的行為是尚且抱有希望的人才會做出來的事情,他仍看著她,但他的眼裏已不再有她。

面對她的後悔,還有被刻意曲解的言行,包括那些已經水落石出的誤會,他只是沉默了大約十幾秒的時間。

他很釋然地告訴她,這件事並不是她的錯誤,他也有錯。

他那個時候並不敢和他們溝通交流,同樣沒有敞開心扉。

——可是他有什麽錯呢?

遭受欺騙的是他,被深深傷害的人也是他。

謝夫人不記得那天自己是怎樣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那個村子,縱使他再怎麽怨恨自己,謝夫人都不會覺得有多難過。

被怨恨總比徹底被當成陌生人要來得好。

後者代表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可能。

在那個夢裏,他最後通過自考,上到了很好的大學,畢業後又回到了那個小村子。

留守的老人們把他當成親孫子那樣疼愛,他同樣擁有很多的朋友,認識的人都很喜歡他。

世界上有沒有謝家的存在,對他都不會產生任何影響。

或許很久之前他們曾經短暫地相交過,但血緣並不是萬能的借口,更非良藥。

早就在她傲慢地讓他搬出去,將他趕出家門的時候,那條線就應該斷掉了。

覆水難收,斷掉的東西,就算再怎麽努力拼接,也不可能恢復如初的。

謝夫人喃喃念著孩子的小名,死死地握住丈夫的手,語氣哀傷。

“……阿佇,你知道嗎,小乖剛回家的時候,和夢裏他被我趕出去……”

謝先生聽見她狠狠吸了一口氣。

他沒意識到謝夫人攥著自己的力道有多緊,早在之前,謝夫人和他說夢裏那些發生過的事情之後,他的半邊身子就失去了知覺,僅能感知到妻子燙得嚇人的眼淚。

“他剛回家那副小心的樣子,和被我趕出去之後……簡直一模一樣。”

謝夫人呼吸困難,不太能分清夢和現實。

她在謝先生懷裏昏厥過去。

*

謝篤之接到電話,趕到醫院,已經是淩晨三點多。

謝先生看見他,還火急火燎從酒吧趕回來的謝思之,只開口說了一句話。

“……你們媽媽住院的事,不要讓你們弟弟知道。”

他夾在手上的煙還沒有燃盡。

“就說她和朋友出門,所以這段時間都不在家。”

謝先生記得很清楚,再過兩天小兒子期末考完就回家了。

“還有你們大哥那邊。”

想到在外地作市場調研的大兒子,謝先生沉沉嘆了口氣,“……也說她出去了吧。”

大兒子性格太耿直,容易瞞不住事。

“媽媽到底怎麽了?”謝思之強按著耐心等他叮囑完,急急忙忙地開口,“你們不是沒多久以前還做了身體檢查?”

怎麽會半夜被送到家裏的醫院?

“應該是抑郁復發。”

謝先生說,“……具體原因要是她想說,以後或許會和你們說的。”

謝思之一時失言,不明白為什麽她好端端會抑郁復發,“……那就這樣瞞著小乖,等媽媽狀態好一點?”

他覺得這個做法既合情合理,又透著奇怪。

謝篤之凝視著病房的方向,過了片刻,等他們交談完,才緩緩開口。

“媽媽是不是做了什麽和小乖相關的夢?”他這樣問謝先生。

謝先生夾煙的手抖了一下。

他一直知道謝篤之從小就敏銳,洞察力過人,但沒想到對方三言兩語就直接找到了重心。

當然,也可能是他表現得太過失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