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賈魯病了

李新材披著大哥染血的戰襖,渾身抑制不住顫抖……他害怕,一母所生的兄弟倆,李新材和大哥李新山完全是兩個極端。

大哥從小調皮搗蛋,稍微大了一點,就打架鬥毆,無所不為。相反,李新材老實巴交,整天跟著老爹屁股後面,養馬趕車,幫人販運貨物。

李新材能吃苦,又勤快,把馬兒伺候的最好,毛色油亮。提起李家的二小子,誰都要豎起大拇指。

可一說老大李新山,就個個搖頭,連親爹媽都看不起。

就在一年多之前,李老爹還跟二兒子說,走這一趟,錢就夠了,給他先說個媳婦,讓他大哥幹瞪眼。

李新材還挺樂的,可誰知這一次他爹死了,死在了元兵手裏。

他們運貨,在路上被元兵截住了,看到車上的布匹,元兵就要搶,老爹去爭論,結果被元兵一頓好打,然後不光是布匹,連馬車都搶走了。

老爹大口吐血,當天晚上就死了。

李新材背著他爹的屍體,回到了家中,面對死了親爹,他除了哭,什麽都做不了。

而大哥李新山也難得回家一趟,只是在老爹的棺材前磕了幾個頭,連眼淚都沒流,轉身就走了。

鄰居都說他不孝,可誰知道幾天之後,大家才知道了消息,李新山投靠了紅巾,他要報仇!

從此之後,李新山作戰勇敢,每戰爭先,對待元兵,絕不留情。一直到了這一次,他殺了五個韃子,流幹了血,至死沒有退縮恐懼半分。

到了今天,誰還會懷疑李新山的勇氣和孝道?

這個不被父母看好的街溜子,用他的勇氣,證明了什麽是一個真正的漢子!

“你爹被元韃子殺了,你大哥戰死了,你還有一個妹妹,還有你娘……你要是貪生怕死,就讓韃子殺進來,把我們全都砍了頭!”李母抱著兒子,痛哭流涕,用拳頭狠狠捶打他的胸膛。

“沒出息的玩意兒,從小就只會躲在你爹身後,你個扶不起來的廢物!”

母親一聲聲的痛罵,讓李新材臉漲得通紅,過去的他,可是父母眼中的乖兒子,轉眼之間,他就成了廢物?

李新材漲紅了臉,從恐懼變成了迷茫,到底什麽才是對的?

“小兄弟,你想聽咱說兩句不?”

朱重八伸手拍了拍李新材的肩頭,而後語重心長道:“咱原來也是濠州的佃戶,十來年前,旱災瘟疫,弄得咱家破人亡。朝廷不管百姓死活,反而橫征暴斂,逼著大家夥,把骨頭砸碎了獻給他們!”

“要是還過得下去,誰願意提著腦袋造反。現在他們圍困濠州,就要殺了大家夥,到了這時候,誰敢出來,殺韃子,護鄉親,不管以前做過什麽,他都是英雄,都是好漢子!你琢磨琢磨,是不是這個理兒?”

李新材愣了半晌,反復思索,他似乎明白了,“那,那俺要從軍!給俺大哥報仇!”

朱重八一擺手,“你先別忙,咱問你,家裏還有誰了?”

“就,就剩下俺娘,俺妹,還有俺了。”李新材的聲音越說越小,頭也低下了。

朱重八嘆道:“這就是了,你現在家裏只有一個男人,你投軍了,母親、妹妹都怎麽辦?咱也不說不許,回家好好料理,仔細想清楚了,願意投軍,再來找咱。”

老婦人還不答應,想要二兒子投軍。

朱重八含笑道:“咱也是血海深仇,可總歸不能放著活人不顧……咱們打仗,不就是為了保護親人,保護家鄉父老嗎?”

老婦人張了張嘴,終於點頭,含著淚,讓二兒子背著長子,返回家中……張希孟一直在看著,這些話可不是他教老朱的,事實證明,朱重八在許多問題上,當真是立得住,想得明白。

就他最後的這句話,讓許多人都不由的點頭。

說得好!

講得對!

那些疲憊不堪的將士打起了精神,人群之中,一些青壯也心思活泛,這種關頭,投軍未嘗不是一個出路。

朱公子體恤百姓,又深明大義,當真是個不錯的領頭人。

就這時候,從人群當中,擠出一個大漢。

“朱公子,俺叫費聚,俺家裏不缺繼承香火的,收下俺吧!”

這個叫費聚的身形高大,肌肉紮實,一看就是個猛士。

朱重八大喜,這時候又有許多人站出來,都嚷嚷著:“朱公子,你是好樣的,大家夥都服你,讓我們跟著你吧!”

眾人吵吵嚷嚷,情緒熱烈,看樣子不下一百人。

朱重八也有點招架不住,誰不知道兵權的好處,可問題他不過是個九夫長,不經大帥許可,就要主動升任百夫長嗎?

朱重八為難了,這時候張希孟笑呵呵跑過來。

“恩公,軍中在用人之際,鄉親們的心思自不必說。但是打仗也不是隨隨便便的事情,就暫時把他們編入民夫之中,配屬武器,以為補充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