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造反了

賈魯這人,原心中就有病……在大元朝的統治下,人分三六九等,雖然後世有人否認,說元代並沒有文獻明文規定四等人,甚至在用人上,也不是按照所謂四等人劃分的。但是誰也不能否認,元代卻是存在著等級歧視,而且是非常嚴重的。

蒙古人毆打漢人,漢人不許還手,打死了也只要賠點錢了事,身價約等於一頭驢。反過來,如果漢人反抗蒙古人,則是要被處以極刑。

其實原也不用爭論律法條文如何,光是從元朝漢人百姓的名稱就看得出來,朱五四,張九六,陳九四……試問哪一朝百姓,如此起名字?

在蒙古人征服天下的過程中,先征服的地區,地位就高一些,越是後征服的,就越卑賤,南宋境內的百姓毫無疑問是最慘的,普通人家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通常都是把父母的年紀相加,二十三加二十二,孩子就叫四五,還有一種變形,五九四十五,孩子也可以叫五九。

朱重八的情況特殊一些,他不是父母相加八十八,就叫重八。而是他的大哥叫朱重四,然後就用了重字輩,叫了朱重八。

反正不管怎麽說,這也不是什麽寓意深遠的好名字。

僅僅從這一個名字,就看得出來,元朝南方百姓的淒慘。

當然了,這是普通百姓,上層的士大夫還是有所不同的。尤其是在元朝統一天下之後,有過那麽一段時間,漢人和元朝皇帝配合還算默契。

就比如張養浩,他就因為文采斐然,名聲遠播,得到了提攜,入朝為官。

隨後到了元仁宗一朝,算是整個大元朝少有的亮點,在張養浩等人的推動下,重開科舉,給了漢人士大夫一條為官的道路。

但也僅此而已了,到了丞相伯顏掌權,甚至請求誅殺張、王、劉、李、趙,五大姓漢人,雖然沒有準許,但是矛盾已經公開,撕破了臉皮,再也別想相安無事了。

賈魯雖然不在五姓之列,卻也清楚朝廷對他們的猜忌,如果僅僅是如此,也就罷了。可是伴隨著紅巾軍興起,大元朝風雨飄搖,他們這些漢臣也要跟著元朝一起陪葬嗎?

如果元朝皇帝恩待他們還好說,偏偏把他們當成威脅,這就尷尬了。

過去賈魯還能保持冷靜,紅巾都是一群土賊,沒法成事,只要被壓下去了,就天下太平……這倒不是說賈魯天真,而是他這個位置,不這麽想才奇怪呢!

奈何讓他最恐懼的情況出現了,元朝怎麽想,那是蒙古人的事情,可是在紅巾軍當中,出現了恢復宋朝的聲音,出現了光復故土的主張……鄭思肖、陸遊、文天祥……當這些名字一再被提起,他們的詩作廣為流傳,到了那時候,自己這些人就會成為醜類,身敗名裂,受後世唾罵,死無葬身之地!

胡子一把,頭發都白了,讓他如何面對子孫後代,面對家鄉父老?

攻城不利,朝中壓力,心裏惶恐,加上年紀大了,種種疊加,賈魯的病一天比一天嚴重。他勉強撐著,巡營兩次,結果第二次的時候,剛到一半,就天旋地轉,幸虧月哥察兒抱住,不然就墜落馬下。

月哥察兒把賈魯送回了帥帳,讓他躺好。

“老大人,勝敗兵家常事,更何況我們只是攻城小挫,用不著擔憂。”

賈魯知道月哥察兒是安慰自己,可一個蒙古人能有如此心胸,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老夫不自量力,本以為可以替朝廷平亂,卻沒有料到,要把自己這條老命搭進去了。月哥將軍,你扶老夫起來,給老夫紙筆,這濠州的戰事,只有你挑起來了。”

月哥察兒微微一怔,他腦筋可不糊塗,急忙道:“老大人,平亂可是要智勇雙全,剿撫結合,我不過是一勇之夫,只能在戰場沖殺,萬萬不能為帥啊!濠州的大局還是要老大人承擔,我只能給你打下手,還望老大人妥善調養身體才是。”

月哥察兒一再拒絕,賈魯也沒有辦法,唯有勉強維持著……可攻城慘敗,主帥重病,軍心不穩之下,又怎麽能維持得住?

首先就是徹裏不花,這貨原就不是個好東西,他剿殺紅巾的膽子沒有,但是借著剿匪,大發利市的膽子卻有,還很大!

他四處殺戮,搶掠物資錢糧,把朱重八都逼得投靠紅巾了。

賈魯到來之後,嚴厲斥責徹裏不花,逼著他收斂了許多。

可如今賈魯受挫,徹裏不花又撿起了傳統藝能,他不但縱兵搶掠,還偷偷告黑狀,說賈魯陽奉陰違,遲疑不前,這才給了濠州紅巾賊喘息之機。

為了證明他不是誣告,徹裏不花還弄到了四句詩,正是賈魯手寫的《示兒》,正好說明老東西心懷前朝,勾結匪類。

徹裏不花這麽折騰,是他失了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