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叫它小景怎麽樣?

最終盧景也沒有給胡斯禦發出去那條消息,烏龜、蝸牛、寄居蟹等等等等,一切有殼的生物大概都可以用來比喻盧景,他最擅長的就是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事情卻毫無作為——這裏的“該”泛指一切普遍大眾會做的事情和盧景心裏想做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應該給胡斯禦發一條信息,別人都會這麽做,在朋友之間聚會結束之後,特別是對方還這麽晚送你回家,你應該問候一句“平安到家了嗎”,不僅僅是別人會這麽做盧景才想這麽做,是他自己也真的想跟胡斯禦說句話。

但他還是沒有。

但他總是沒有。

張之意肯定是不會早起的,第二天盧景八點鐘起床上班,偷看了一眼張之意的房間,房門關著。張之意從來都是不關房門的,除了偶爾睡前……做一些那種事情的情況他會關上房門,還是因為之前沒關門被出來倒水喝的盧景正好撞上,盧景臉都燒紅了,張之意卻笑他羞什麽啊?你沒弄過啊?

盧景再三跟他說,拜托以後做這種事一定要關房間門,張之意這才知道關門。但昨晚不可能,他肯定沒那個心思。

盧景心裏別扭得很,很想對張之意道歉。可是他又覺得這件事是張之意先做錯,可是他自己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不能因為別人錯在先他就可以毫無負擔地犯錯。

臨走的時候幫張之意點了一個午飯外賣,特意備注家裏人在睡覺不要敲門放在門口就好了。還怕張之意沒關手機聲音發微信會吵醒他,所以在桌上留了一張紙條,寫著“昨晚很抱歉,我給你點了午飯,放在門口了,你要是起得晚用微波爐加熱一下再吃”。

昨晚睡前盧景混亂地想,是不是因為認識了胡斯禦,有機會跟胡斯禦做朋友,所以他太著急了。急著想證明自己可以跟胡斯禦那種人做朋友,急著想證明自己可以處理好很多事情,急著想證明自己跟“普通人”一樣。

那要是沒認識胡斯禦呢?

他試著想象,如果沒有認識胡斯禦,昨晚他下班之後不會喝酒,不會光著身子站在客廳被陌生人敲門又撞破邋遢的樣子,也不會因為張之意再三違背約定而決定說破一切,他會繼續忍讓,繼續當好欺負的小綿羊,而不是搞成現在這樣。

他的意思絕不是這一切都怪胡斯禦,可他就是會這麽想,為了跟胡斯禦相處,他必須得逼自己不當烏龜,不當蝸牛,不當寄居蟹,可他做不好。

周五。

今晚盧景沒有在公司裏加班,而是帶著電腦回了家。

回到家發現門上掛著他早上走的時候給張之意點的午飯,都已經七點多了,他預定的是中午十一點送到,還好現在天氣涼了,放這麽一下午也不會壞掉。

盧景拎著外賣開門回家,再一次看見一地狼藉。

只不過這次張之意蹲在一地狼藉中間,客廳最中央攤開一個行李箱。張之意聽見開門聲,擡頭往這邊看了一眼,語氣聽起來平平:“欠你的房租我過會兒轉你支付寶,這個月的房租也會一起轉給你,放心不欠你的,也給你留大半個月時間找下家,行吧?”

盧景手心裏出了一層汗,愣了半晌才問:“那……你去哪裏?”

張之意聳聳肩:“隨便找個兄弟家湊合幾天,找個工作。”說完他頓了一下,好像猶豫要不要說接下來這句話,半晌接上,“睡醒發現人家跟我提了分手,好友直接刪了。”

盧景站在原地,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情緒面對現在的狀況,只道歉:“對不起,我昨天……是我做得不對,我不該當著她的面跟你說那些,我可以幫你解釋。要不……你就住在這裏月底再搬也可以啊,這個月房租你都交了為什麽還要搬走?我不會再跟你說那些了,真的很對不起。”

張之意顯然不在乎盧景說這些話,他把兩件短袖塞進行李箱,看著一條牛仔褲貌似糾結要不要了,糾結半天才扔在沙發上,隨口答: “分了就分了唄,你解釋什麽?”

盧景啞口無言,解釋……解釋什麽,他也不知道。

盧景看見他早上寫得那張紙條飄落在地上,被張之意的一個行李袋壓住了一半,應該是沒有被看到。他默默把外賣和電腦都放在桌上,幫張之意一起整理東西。

張之意沒阻攔他。

兩個人都沉默,直到盧景把三袋垃圾收拾到一起,一回頭發現張之意蹲著看他,張之意問:“哎,我想問你個問題啊。”

盧景點點頭。

“咱倆住了兩年了,你拿我當兄弟嗎?”

盧景低聲:“有的。”

張之意:“那我確實挺費解的,我感覺你讓人看不太透。你挺怪的,不覺得嗎?”

盧景心裏被他的話狠狠刺了一下,還是回:“對不起我不太……懂,我真的不擅長跟別人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