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見佛

佛門聖地須彌山隱跡於梵海,極少出現在世人眼前,所以這傳承萬年有余的古老道統一直以來都是天下神秘之最。

然而神秘歸神秘,無論禪宗佛門還是菩提書院終歸都是凡人棲居之地。

佛門講究渡世,若不入世,如何渡世人?因此須彌山景倒也不是傳聞仙宮林立毫無世俗氣,南山禪師李星雲登山第一眼便處處可見人間煙火。

最惹眼的莫過於須彌山頂那座佛光閃爍的寶塔,佛塔四周可見一棟棟鐘樓鼓樓。自山頂而下乃至半山腰林立著許多寶刹禪院,應該還有些許僧舍。而在山腳石壁則是雕刻著許多佛像壁畫,與書中記載的名塑石窟不謀而合。

持九環錫杖的南山禪師李星雲收回遠眺的眸光,他欲登山見佛,便在擡腳前聽到佛塔裏雲鐘傳響,緊接著便是諸佛經頌梵音繚繞。

沿石階而上的盡頭,大雄寶殿裏忽然湧出許許多多黃衣袈裟披身的佛門僧眾,那些僧眾排成兩排魚貫而下,最後禮恭石階兩旁。

這種突兀的陣仗雖說是佛門一種針對大僧的極高禮節,可素來行腳八方少入廟宇的禪師李星雲還是覺得不太習慣。

畢竟此地乃禪宗佛門祖庭,諸佛林立,半途出家的他至多算是遊僧,在我佛之祖尊駕前豈敢逾越以大僧自居。

身側挺拔茂盛堪比書院菩提樹的紅楓飄落紅葉,南山禪師李星雲宣了聲佛號:“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石階盡頭大雄寶殿門前出現一道身影。

那僧披紅色寶衣,手托金蓮,身前掛一百一十顆密宗佛珠,腳下一雙麻布草鞋,雙眸精光燁燁,居高臨下卻毫無高傲不敬意地看著滿身塵世氣息的南山禪師。

那僧低首:“恭迎大僧。”

這一聲尊稱落下,石階兩側禮恭眾僧便齊齊梵唱。

刹那間,紅楓漫天飛落。渡亡靈十萬的南山禪師李星雲也不再糾結於此,他迎紅葉拾階而上……

此身不知誰屬的洛長風已能下榻。

雖說當前體質想要恢復風雪銀城城主大人的巔峰有些天方夜譚,但至少不再臥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這本是姑娘包括趙總管等人耽擱數日行程而期盼的最好結果。可誰知,記不得姓甚名誰來自何處又要去往何方的洛長風下榻之後,便如同幼 童繞母膝般死活再不願離開姑娘寸步。

他不理會徐老,也不理會丫頭,更加對臉色陰沉的趙總管視若罔聞。

那雙清澈的眼眸裏唯獨容得下姑娘一人。

姑娘梳妝容,他纏著不走。

姑娘早晚食膳,他纏著不走。

姑娘夜寢入眠,他索性就趴在榻前守著,任誰也無法勸動分毫。

對此,心善而命苦的姑娘不忍拒絕,只得依著順著。使得職責於身的趙總管雖多次起了殺機,卻始終不敢動手。

陽光明媚的清晨,驛館門前馬車與隨扈早已等候多時,見黑衣銀發的洛長風牽著姑娘裙袖傻傻地跟著出門,趙總管這胸中悶氣就不打一處來:“我說這小淫賊是不是故意賴著不走,總想著占姑娘便宜?”

相好許久的丫頭瞪了瞪眼:“你以為誰都如你這般賊頭鼠腦,盡想那些齷齪之事?”

趙總管沒有答話。

一雙賊溜溜的眼睛發著光似的盯著丫頭飽滿的胸脯,看著起起伏伏,思緒早已飛到九天雲外,回味那夜風流去了。

女人心海底針的丫頭也不理她,上前攙扶姑娘:“姑娘真打算帶著他一起嗎?”

知子姑娘回頭,柔軟的眼波看了看臉上寫滿乞求的洛長風一眼:“就帶著吧。”

丫頭實在不解,說道:“姑娘難道不知鬼谷林裏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角色?”

姑娘淒然笑道:“我豈會不知。只是將他一人留在龍驤郡,也實在無法安心。鬼谷林中雖說都是兇殘鬼魅,但我若有一絲生機起碼還可保他性命,總比一個人顛沛流離客死他鄉的好。”

丫頭不再說話。

與姑娘相識不久,好歹也是主仆一場。無論是誰被高價買來送給那些惡魔蹂躪,站在女人的角度,都是值得同情憐憫的。

這就是命。

蒼天無情,何曾給予誰眷顧過?

對他們這些無法左右人生的螻蟻,苟延殘喘的法則無非就是生死由命富貴在天罷了。

洛長風跟著姑娘坐上馬車。

駕車的人依舊是徐老。

趙姓總管與一眾羿神宗外門弟子整肅妝容,車隊啟程。

……

南山禪師李星雲見禮。

面前手托金蓮披紅色袈裟的苦行僧雖素未謀面,可天機閣早有點評,與書院皇甫師叔祖、八百宗連城訣齊名的佛門一念禪,李星雲自然識得。

佛徒一念還施以禮,便伸手做了個請字。

順著方向望去,見大雄寶殿裏那尊流溢著神聖光輝的金身佛,持九環錫杖的南山禪師呼吸變得有些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