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碗由宣德出產的青花釉裏紅瓷制成,每年上供到京裏不足百來個,除卻送進宮的,也只有像顧明淵這等公爵權貴才會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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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煙的腳腕看過大夫後,將養了幾日慢慢好轉?,那些下人也沒再敢少她什麽,這事兒上,她覺著顧明淵真是個好人,倒不像表面看起來那般不近人情。

顧明淵來學堂只教了一天課,之後兩天是英國公顧淮山親授,顧淮山其人陶醉文章,倒不常跟學生洽談,沈清煙混過了那兩日,只是她也沒自在多久,這學堂內周塾師趕著日子來給他們講課,周塾師是個老學究,做學問極認真,這族塾慣來由他授課,盯著手底下的學生一個也不放過。

那日沈清煙還想像糊弄顧明淵那般糊弄周塾師,胡亂上交了功課,誰知卻招來周塾師劈頭蓋臉一頓罵。

“東拉西扯,狗屁不通!”

“你若是沒有上進的心思,就趁早家去,敷衍了事像什麽話?我記得你明年要下考場,你父親也盼著你能過了童試,憑你現在的態度,也不用費神了,你是考不上秀才的!”

沈清煙在家裏雖怕父親,可也是嬌養長大的,哪裏受的了一通訓斥,四周還坐著她的同窗,她委屈極了,“學生沒有敷衍,學生也是用了功的。”

她為著完成功課,也熬了半刻鐘,誠然她是對付著過去的,可也沒想敷衍啊。

周塾師原本看她眼淚汪汪,又是個不懂事的小公子,還有些心軟,此刻一聽她狡辯,氣的讓她伸手領戒尺,又罰她抄書十遍,這才散了堂。

沈清煙看著自己腫起來的手,難過的差點哭出來,愣是癟著淚,坐在案幾前收書準備下學。

“沈六,你還沒過院試?”趙澤秀問她。

沈清煙只嗯了一聲,並沒在意他的話,她的那幾個堂哥也都沒過院試,就是沈潯也才明年入考場,她還小,又是姑娘,原本便不可能去參加院試。

荀琮似笑非笑,“那你父親倒是有幾分能耐,走了誰的門路,才把你給塞進來。”

沈清煙不懂他話裏深意,但記著他的身份,父親和姨娘叮囑要跟這些人交好,以伯爵府的門第攀交定是低了。

她轉念想到了顧明淵,她總歸叫顧明淵一聲表兄,她有些微怯意和心虛,小小的露出笑容,腮邊淺淺梨渦浮現,語氣裏有著旁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天真。

“小公爺是我的表兄。”

荀琮從那梨渦移開目光,眼含著鄙夷,“我怎麽不知道英國公府有你這門親戚?”

沈清煙還不上話。

趙澤秀似是好心提點她,“我們明年考秋闈,你可得抓緊了,別到時候院試都過不了,趕不上秋闈又得等上三年。”

這話沈清煙聽明白了,他和荀琮都已過院試,比她這種沒過院試的要有本事的多。

沈清煙是笨,可不是什麽都不懂,便悶著頭不作聲,只想收好書回學舍。

“你是小公爺的表弟,顧二爺是小公爺的庶弟,他明年也考院試,你不如多請教他,沒準他能指點你過院試,”趙澤秀道。

顧二爺顧明禎也在學堂裏念書,他比顧明淵小一歲,卻比不得長兄天資卓越。

沈清煙看了眼顧明禎,對方沖她笑,眼睛裏像藏了鉤子,笑容粘膩,讓她看著發怵,匆忙起身走出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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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煙在學舍內哭了半宿,還得抄書。

雪生在旁邊研墨,勸著她,“周塾師又不知您是姑娘,您別把他的話放心上。”

“周塾師往後都會盯著我的,”光想著之後一直會被打罵,沈清煙就不想呆在這裏,“要是姨娘能來接我就好了。”

雪生抓了抓頭發,“老爺也不可能讓柳姨娘出府。”

柳姨娘從前是外室,沈宿納她進門後,就勒令她不許出現在人前,唯怕叫人翻出來這樁醜事。

雪生看她傷心,想著法子道,“這功課的事兒還得找小公爺,有他幫襯著,周塾師看到您進步了,肯定不會再說您。”

沈清煙發愁,“可表兄不常來學堂,我怎麽找他?”

正說著,學舍外忽聽見急促腳步聲,雪生反應快,趕緊一口氣吹掉蠟燭,開了點窗閘,隔著縫見荀琮帶頭的幾個學生抹黑出了院子。

雪生小聲道,“小的跟過去瞧瞧。”

沈清煙拉著她道,“我也去。”

雪生便和她悄悄跟出門,一路跟著那些人到了角門,角門守著一個小廝,像是經常有的事,見著他們連忙開門,放他們出去。

沈清煙一時驚愕,她想起父親說過,進了這學堂不能往外跑,也就月末有一天假,放他們回家看望父母,像這樣偷跑出去,照著學堂裏的規矩,抓到了必要受罰。

雪生咽了咽口水,“少爺,咱們回去吧。”

“……不。”

沈清煙提著膽子走到角門前,擺出氣勢來,“本少爺和他們是一道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