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時下講究孝道, 就是聖人也推崇,一年前太後薨世,正值國喪期, 底下臣子更是恪守成規, 這不孝的罪名一旦扣到沈潯頭上,沈潯這個舉人名頭恐怕也得被剃掉。

沈潯臉色鐵青, 藏在袖子裏的手握成拳頭, 果真像荀琮所說,顧明淵極會擺布人,三言兩語就能陷他於不義之地。

沈宿誠惶誠恐的替沈潯開脫道, “……小公爺不知道,潯哥兒是下官把他叫回府參宴的, 三皇子器重他, 尋常時候不得空回來, 哪能侍奉他們祖母呢?”

“這麽說, 是三皇子不許他回來孝順自己的祖母?聖人重孝道, 三皇子若真不準五公子敬孝, 我倒是能替你們往都察院走一遭,”顧明淵體貼道。

都察院監察朝堂內外, 凡遇事參奏,聖人必重查嚴責, 若因為這麽件小事被顧明淵告到都察院,三皇子因此挨罵,少不得沈潯也會失了三皇子的心,沈宿這官兒恐怕還得沒。

沈宿知曉其中利害, 慌張道, “自、自然不是, 潯哥兒這回回府就是要跟家裏商議,是他還是煙哥兒侍奉他們祖母,我想著潯哥兒中舉後要更忙些,煙哥兒畢竟沒甚事……”

“我手頭有個差使指派給了貴公子,她忙得很,”顧明淵微笑。

沈清煙忙接著話兒,“我、我忙著呢,祖母最疼的是五哥哥,若是五哥哥照顧祖母,祖母一定開心,什麽病都能好的快!”

沈宿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顧明淵微挑眉頭睨沈潯,沈潯掩下眼底的不甘,沖他抱拳道,“學生會請示三皇子,回來為祖母盡孝。”

顧明淵斂住笑,帶著沈清煙離開正院。

沈潯放下手,冷冷的目送著他們走。

沈宿上前拍了拍他肩頭,內疚道,“你是好心想讓煙哥兒擺脫小公爺,煙哥兒如今整顆心都在小公爺身上,看小公爺也疼他,都給他指派了差使,想來也為他的前路考慮過,就任他去吧,只是還要你回來陪你祖母兩天,三皇子那兒得說好。”

沈潯溫和下來,頷首答應下來,敬著他道,“大伯,六弟這樣,以後還能娶妻嗎?”

沈宿一愣,若沈潯不說,他都要忘了這麽個大事,他先前跟顧明淵表明了態度,顧明淵不發話,沈清煙便不成家,可看現在這架勢,顧明淵沒可能會放沈清煙走,沈清煙還是那副離了顧明淵走不動路的德行,他就這一個兒子,還指著她?傳宗接代,現在怕不是被顧明淵給當女人養起來了,還怎麽給他接香火?

沈潯朝沈宿擡了擡手,自覺離去。

沈宿在院裏走來走去,他這兒子總得要回來,不能平白的被顧明淵給占了去,顧明淵也沒給他好處,他不能白送個兒子,他思前想去也想不到法子對付顧明淵,這事兒還不能往外說,顧明淵畢竟是他兒子的先生,名聲又好,暫不說別人不信,就是信了也會罵他賣兒子,得不償失。

要他捏鼻子忍下來怕是不行,回頭他叫幾個小廝在英國公府門口蹲著,他這個蠢兒子只要出門就趕緊抓到帶走,暫時不能放她在京裏,送莊子上呆段時間,回頭他再找顧明淵要兒子,他拿不出來必然理虧,總是要尋借口撇清關系,到時候再放沈清煙回府,也不怕顧明淵來府裏搶人。

——

這廂回靜水居後,因著夜裏冷,坐馬車下來疲憊不已,雪茗把她扶次間裏,笑著告訴她,“盥室內早備好了熱水,小公爺叫人送了些宮裏娘娘用的花蜜制成的澡豆,聽說洗完身上都是香香的,還去疲勞。”

宮裏都是好東西,沈清煙一聽宮裏的澡豆,原本不想沐浴,都被說動了,急忙進了盥室沐浴,主仆兩個人在盥室裏嘀嘀咕咕,沈清煙跟她抱怨沈潯果然做舉人後就變了,都不把她放在眼裏,還夥同她父親一起坑她。

雪茗便試探著,“還好有小公爺,不然您還不知道怎麽辦。”

“……他也沒什麽好的,我這樣沒得跑都怪他,”沈清煙搭著她的手從浴桶裏出來。

雪茗便不好再為顧明淵說話,往她身上裹了袍子,讓她坐到旁邊綿席上,拿了一盒子藥膏給她,這藥膏可以散淤痕,沈清煙的皮子白且嫩,每回裹胸布解下來,都勒出淤青紅紫,以前纏習慣了裹胸布,夜裏解開揉揉倒也能忍下來,可恢復女兒身後,日日呆在次間裏,用不著纏裹胸布了,乍一纏上,再解下來勒的發紫,好在沐浴後緩和了些,還剩勒出來的青青紅紅。

雪茗燙著臉不好意思動手,讓她自己抹藥去揉,正好外頭叫雪茗,雪茗便出去了。

沈清煙便解開袍子,抹了藥膏輕輕捏著,有點點疼,她嘶嘶的抽著氣,盥室的門驀然推開,顧明淵一只腳踏進來,迎頭見她在綿席上跪坐著,敞著衣袍用細細的手指在勒痕上抹藥膏,又按又摁的,發梢滴水,纖眉蹙起,紅唇還時不時的發出細小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