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這些話已絕了她想跑的念頭, 生路被他阻斷,死路捏在他手裏,她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是女兒身不僅是她的軟肋, 也會辱沒了他的名頭, 他不可能放她出去,他現下大概是在考慮, 要不要讓她活下來, 活著就只能一直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若要她死,也是要她死的悄沒聲息。

她沒有什麽價值可以讓自己安穩的活下來。

她悶著頭低哭, 哭的直打顫,她是側坐著的, 肩削體薄, 偏偏該豐潤的地方極其勾眼, 這樣得天獨厚的樣貌和體態, 竟能讓她平平安安長到如今, 不知該說她是傻人有傻福, 還是得虧她姨娘把她扮成兒子。

她只知道顧明淵一直在死死盯著她,她的想法裏, 是他在給自己設什麽死法,可她到底怕死。

她微微擡起了頭, 纖巧下頜上的淚水襯的那片肌膚晶瑩剔透,她哭泣時臉會濕紅一片,這個時候眼裏氤氳著淚花看人,有種極其脆弱的易碎感, 她哭起來是最漂亮的。

“我不敢跑了……求您別殺我, 求您饒我一命, ”她懇切的求著他。

顧明淵拉回視線,露出笑,沒有笑意,“記住你說的話,也記住我說的話。”

沈清煙小心翼翼的點著頭,他就從椅子上起身出去了,沈清煙頓然有種劫後余生的慶幸,她捂著胸口呼氣,顧明淵這算是饒了她!只要她不跑,老老實實的呆在他身邊,他就不會殺自己。

小命攥在顧明淵手裏,好像也沒什麽可想的了,唯命是從,看他臉色行事,才是她該做的。

她找不到夫君了。

她沒有完成姨娘的囑托,

不死就很好了。

沈清煙這樣安慰著自己,拍拍臉,再發一會兒呆,便蒙被大睡。

隔日,主臥內空置的次間被拾掇了出來,沈清煙搬進去住了,可能是顧明淵嫌棄她這個女人身份,還特意讓人在次間內裝了一個大的粉彩八仙屏風,這還不夠,還把次間的門給換成了落地穿衣鏡,次間後方的小門也被關牢,實是不讓她外出的樣子,外人進主臥根本不會留意到這次間,次間連著裏間,只要顧明淵不推落地鏡,自成一方天地。

不知是不?是顧明淵的吩咐,次間布置的十分像女兒家的繡房,有鏡台妝奩,妝奩內有擺著許多沈清煙不認得的胭脂水粉還有首飾頭面,雪茗還被慶俞帶出府去學了不少時興妝面。

這裏還有獨屬於沈清煙的繡床,櫃子裏放滿了各色女裝,次間內也有小小的隔房,不及她在廂房裏的大,擺了書架,放的書是從廂房那兒搬來的,次間裏有個碧紗櫥,裏邊兒備了一些玩耍之物,供沈清煙消遣用的。

沈清煙是個得過且過的性子,顧明淵把她關在這裏,她起初是畏懼的,後面住習慣了也放松下來。

她夜裏睡著了,顧明淵會推開落地穿衣鏡在門口看她,她睡覺從沒規矩過,常常被褥一半能落地上,兩條粉秀白皙的長腿懶懶攤張,分毫不知內媚落在人眼裏,無端讓人滋生燥動,但落地穿衣鏡轉動時偶爾會響,有時會將沈清煙驚醒,她醒來若看見顧明淵在門口陰陰的盯著她,她也會怯糯糯的縮成一小團,白白的腿曲起來,那點內媚被深藏住,她紅著眼睛畏懼的看他,他又面無表情的松了落地鏡,沈清煙才松口氣,又翻身睡過去。

除了夜間,有時沈清煙白日裏午睡,她常睡在窗下的黃梨榻上,他也會不動聲色的推開一點窗往裏看,雪茗很會打扮她,她本身的容色已奪人,穿回女裝上妝後,眉目魄麗的過分,往往看著她的臉就會愣神遲鈍。

她脫了繡鞋,穿著襦裙靠在枕頭上小憩,一雙白潤的足嫩生生的勾人,勾不到人也要勾到魂,但這會子已是十月,次間暖和,外面卻冷,開了窗戶有冷風進來,沈清煙感覺著涼颼颼的寒意,再睜眼見到顧明淵這麽看著她,她總會打著寒噤,抱緊自己縮在榻邊,弱弱的怕他看自己不順眼要她小命。

但往往這個時候,顧明淵也是關上窗,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幾次之後,沈清煙就沒多少怕他了,她睡她的,他看他的,反正也沒少塊肉。

這般安生幾日,沈宿送了請柬來,來請顧明淵,順便捎帶她回府。

緣著沈宿官復原職了,一時高興,在府裏擺了幾桌酒席。

顧明淵倒沒把這請柬推脫了,確實帶著沈清煙去了永康伯府。

沈清煙回家穿的還是男裝,老老實實跟在顧明淵身後,沈宿面對顧明淵不像以往那般諂媚,態度不卑不亢,敬了幾杯酒後,做喝醉狀由下人扶走,沒一會兒他跟前的小廝來叫沈清煙下桌去見他。

沈清煙把筷子放下,望了眼顧明淵,顧明淵示意她去,她便隨著下人去了正院。

堂屋內,上首坐著沈宿,他左手邊坐著沈潯,沈清煙跟沈潯有許久沒見了,那次鹿鳴宴沈潯也沒去英國公府,這回再見他,總覺著他人變了不少,那份高傲仍在,看著她略有審視和輕蔑。